松叶记（十）

        大概一个月一来，夜里总不能安眠。每至睡前，便忽觉气氛过分安静。城市里的喧闹声似乎再无法入耳。

      合了眼准备入睡时，却又依稀听到远在大山里呼啸的风声。从天边的十三太堡石堆吹过，转头掠过高大的风车翅间，随后急转直下，坠进深邃的沟壑。风里杂着些许青雪，蔓过沙石，击打着弯腰避风的衰草，嗔目注视着骨瘦嶙峋的冻杏树。突然不知何方传来嘶鸣声，愈传愈远，很快便被风声掩盖，消失在山崖间。

        这会是何种声音？又为何藏匿于山谷中？如此想来便更加神绪不宁。因此不自觉的搜寻着。眉头紧锁，终归未见分晓。但听那声音，确乎是多年前那匹枣红马，于疾风骤雪的冬夜里迷了山路，在崖边的避风处惊恐的嘶鸣。呼啸而过的山风杂着青雪，使得它的鬃毛，睫毛，大半个脊背都挂满了白霜，粗大的鼻孔此起彼伏地呼出阵阵白色的热气。

        风雪却似乎并未有停歇的势头，顷刻间白了山头，白了荒野。旧年雨水冲刷留下的青沙、半山腰针柴丛间人来人往形成的山间小路以及多年前牧马用于闲时休憩的巨石板。皆被风雪掩盖。

      只有荒凉的田地旁，一座孤坟仍旧看的清楚。但不幸的是，这座年久不曾修缮的孤坟被凿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一只毛茸茸东西正缩在洞口，拱着堵在洞口的雪堆，偶尔探头探脑。望一望是否危险，再思索下何处觅食。

        路过沟壑，便是平原。只可惜仍旧荒凉，不见人烟。四指厚的雪地平原上，稀稀疏疏出现了斑斑血迹。寻迹而去，不远处的低洼处，两只巨狼正在搏斗，双双面似凶神，张血盆大口，露三寸獠牙。细观之，体型略大的已然身负重伤。风雪甚急，二者愈斗愈烈。

        约至后半夜，风声渐缓，雪戛然而止。不一会儿，浓云散去。又许久，天色平静，月明星稀。山石荒野，空谷平原皆在白雪覆盖之下，通透明亮，平静且安逸。

        只此时，更觉安静。喧嚣不再，万物皆阒。真个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而后城市的声音入了耳朵，略微舒心。翻看手机，已快凌晨两点了。困意袭来，不知何时，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