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时间——读《云图》

存在与时间——读《云图》

文=空语因明

    《云图》就像在展现一个灵魂经历跨越几个世纪的旅行。《云图》所具有的俄罗斯套娃式的叙事方式似乎传达了某种不只是结构新意的意蕴。历史是《云图》小说的身体，它的时间跨度或历史维度从十九世纪直到二十二世纪之后。故事一的时间背景是十九世纪，故事二与故事三的时间背景是二十世纪，故事四的时间背景是二十一世纪，故事五的时间背景是二十二世纪，故事六则在更加遥远的未来。《云图》故事依次让前一故事套着后一故事，这表现着“未来蕴含在过去之中”的含义。要理解未来，就要根植于对过去的理解，未来之新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历史发展的结果，是历史的理性与非理性角力的结果。

    存在是时间的质料，时间则为存在的展开提供了可能性。《云图》的叙事形式所体现的形而上学意味也通过内容去展现，从中看到存在的意义，那就是在存在的进化中，在生存斗争中向着更加完善，更加理想的方向发展。

    整个《云图》的世界观根植于进化论。云图故事一具有显著的进化论的意味，它为整个云图故事奠定了世界观基础。其中的太平洋航行能够让我们看到当年查尔斯·达尔文贝格尔号之旅的影子。亚当·尤恩在他的太平洋之旅中逐渐看到一个弱肉强食的生存斗争世界。关于这个世界的解释有两种。其一是“文明阶梯”的理论。“文明阶梯”的理论认为，上帝在我们这个文明世界，不是以《圣经》时代的奇迹形式现身，而是以发展的形式。是发展，引导人性登上通往神性的阶梯。“文明阶梯”理论是具有神意的进化论。与此相对立的是缺乏神意的“弱肉强食”理论。在云图小说中，亨利·古斯医生是这一理论的践行者。古斯医生认为引导人类发展的不是神意在世界中的现身，而是人性中的贪婪。这一理论不在乎什么神圣的目的，生命就是单纯地为了生存下去而扩充自己的利益，吞噬他人的利益。

    虽然亚当·尤恩具有超然的道德理想，但他作为“优良种族”的分子，他可能会矛盾地认同“文明阶梯”的理论。他会矛盾地看着黑人被奴役，被当做动物或机器对待。直到他在亨利·古斯医生的阴谋中差点丧命，而这时候正是他原本出于仁慈所救下的一位黑奴挽救了他的性命，他才意识到没有人能够在“弱肉强食”中保持强者的地位。他意识到，“一个完全以捕食其他动物为生的世界也会把自己吃掉”。“弱肉强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自然秩序，因为没有主体参与也就无所谓真正的自然，……自然充满目的，善就是目的。由此，道德理想与冷漠现实之间的矛盾被超越了。至少从观念中，他试图致力于一个互助的世界。

    《云图》故事二到故事六延续了故事一中的生存论矛盾，也就是善与冷漠，贪婪之间的矛盾。在故事六中，冷漠和贪婪最终造成了人类的衰落，这时候我们可以在心灵中直面人性的邪恶面，直面历史的理性与非理性。什么历史规律，什么政治经济学的原理，什么理想国，到头来都只不过是人性的投影。历史的云图就是演绎人性的巨幕。通过云图的六个故事，这部文学作品最终演绎成了人类历史的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