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戊戌年秋天。光很柔和,风很清澈。
姐姐家里宾客盈门,笑语晏晏。
今天,外甥女依依订亲了。
忽然想起书里的句子——
“远处的新桥闪耀如一项声明,像某封信中让人停住的一行。”
貌似不搭。却又觉搭。
想起了依依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
当时我在小镇工作,而姐姐一家在几十里外的某个乡镇租了间陋屋开裁缝铺。
我休息天乘车去看他们。远远地就见刚会走路的依依晃悠悠朝我奔来。我急忙迎上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忽然眼睛里就有了酸涩。
曾有段时间,姐姐把依依托给老家的父母。某日,一个同村人把依依带去家玩,忘了跟我父母打招呼。两老急得满村子找人,最后发现她坐在别人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正美美地吃着板栗。
后来,丫出生了,母亲来小镇帮我。不久姐姐和姐夫去上海打工,把依依也送到小镇暂住。有一次,根骑车带她上街,她竟然在后座上睡着了。
……
其实我记得的远不止这些。
还有和煦的阳光,路旁的树木,欣喜的眼神。
还有布匹,院子,街道。
还有清晨和黄昏。
还有歌声。
还有寂静。
还有花朵。
那些如水般流逝的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
那长长的信中让目光停驻的一行又一行。
古老而又崭新的,时光里的芬芳。
2
我们沿着那条熟悉的、弯曲的小路登上东山。
我在山脚看到了鲜黄色的洋姜花。
关于洋姜的一大串记忆,瞬间在心里涌起。那其中有童年,有老屋,有鲜花,有仍然年轻的父母。
用手机拍下了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花朵。
丫说妈你拍啥。我说没啥。
很多东西,除非自己亲身经历,无法言说。
继续登山。很陡。很滑。
沿途又看到不少野花。天蓝色的玉米草花,黄色的雏菊,还有一些白色的和淡紫色的忘了名字的小花。
路渐渐消失不见。满眼皆是长疯了的灌木与杂草。很多草木上都有或锋利或尖锐的刺。
我哥不停地提醒丫:别碰那草,要咬人的。
姐夫找了一根木棍,先把草木拨开,再用力地敲打,勉强得以通行。
从清明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山上的草木就茂盛如此。
大概,它们代表了我心里从未停止的思念——
还有两天就是中秋。父亲离世整二十二年。 ……
终于来到父亲坟前。
献上了我刚采的一大捧野花。
我们依次祭拜。然后诉说。
告诉父亲家里的种种,告诉他依依今天订亲了,而丫过几天将再赴英伦。
告诉他,母亲一切安好。
站在坟前眺望咱的田野和村庄。
和我哥一起叨念许多的往事。
往事如潮。
那是我们的来处。
是溪流,是土壤,是绵绵不绝的温暖和滋养。
也是今生今世永无止息的疼痛和忧伤。
3
屋前有一株辣椒长得特别高。密密生长的辣椒一律尖端朝上。
这肯定是朝天椒了,吃起来辣得怕人。
可婆婆却说,这并不是朝天椒,只是长得像而已,辣的程度也不过一般般。
看来,关于蔬菜之类,既有的经验还真不够用。
婆婆又絮絮叨叨说起她的毛豆。她种了一大片豆子,收了好多,让我们带一些回去。
从前年秋天开始,婆婆和大姐一家搬离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子,租住在这里。
婆婆在屋子周围角角落落种满了菜。青菜,苋菜,韭菜,波菜,茄子,秋葵,林林总总,让这个原本与我们一点不搭界的地方一点点变成了家园……
一家人吃了团圆饭,然后又一起去看曾经的家园。
凭着记忆在诺大的工地上辨识哪里是村子的入口,哪里是家的位置。
然后,又去了碧岩山。这片土地上唯一没有被改变的地方。
走在让竹鞭拱得高低不平布满裂缝的上山的路上。
听着山泉流动的声音,吹着山里特有的清风。
想起某个月光如水的夏夜,我们带着丫和妮来捉蝌蚪。
想起许多个春天,我们兴致勃勃地来游山。
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心里感慨万千。
很庆幸,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走在这条山路上。
还能留住这一点点真实的印记。
这清澈的山风。这柔和的秋光 。
这样真实地轻拂我们的脸庞。
在这个戊戌年的秋天。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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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长的信中让目光停驻的一行又一行。
古老而又崭新的,时光里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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