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海

作者: 花面他 | 来源:发表于2023-11-03 17:07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以此篇,送给所有孤独破碎、以及被藏匿起来的灵魂。以此篇,送给所有努力活下去的人。

    今年已是第三年,一切似乎重新开始了,但并不想回到当初那般结局。成功过,的确成功过,最终的结局却总落个不美满。半夜一个人在家,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又一条的攻击。关于那些人是如何从朋友变成这般,我只是告诉自己理智的回复,并祈祷自己不会崩溃。后来只有拿着手机,一个字也打不出来。我跟自己说错的人是自己,并划着道歉的话,一时忘记了这些人发的是什么意思。我睁着眼睛到凌晨,不知道是何时合上眼睛,过了一个没有梦的很短的睡眠。

    人的天真和轻浮会酿成大错,会让自己成为恶人,百口莫辩。我很慎重的记着这个道理,并告诉自己别对任何人抱有希望。

    今年已是第三年,是秋叶与我一同落地的日子。这一年间我一直告诉自己,别得罪别人,交点朋友,少说些话,有些事真的躲都躲不掉,我便只能装作不经心和几分轻蔑的走过去。将眼睛盯住他鞋子附近,再将眼神顺向正前方,不变速的走过去。我能做的,唯有尽量不提及与避免相遇。

    告诉自己别人的夸赞大多都是假言,告诉自己不要轻浮,告诉自己该努力了,大多只是在心理上说说,我是一个行动上的矮子。

    我不怕被嘲笑,不怕别人揭我短,不怕失败,我只怕一切又同那年一般重新来过,怕又感到受到那股压迫,仿佛世间只有我一个人而其他都会随时来攻击我的孤独和担心。

    我是一个极其胆小的人,怕别人失望,怕自己落后,怕自己装的很厉害的样子,与自己那么不符。那个别人口中优秀的人,不会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人。曾经有人写给我:忘记你的优秀。另外有一个人跟我写:请记住你很优秀。这两个女生足以改变我的一生,我绝不会忘记。而我所想的:我有众多缺点,只能勉强装作优秀,甚至会有时碰上运气,别人都会觉得你有多厉害。比这更可怕的是,当你沉醉其中并认为自己很有天赋而不努力时,你早已失败的可怕,没人会记得他们曾夸过的那个人,只有自己会偶尔说一句,自己曾经怎样怎样。

    曾经呢,自己很傻,看不懂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关心体贴,并为其署上一个最好的朋友。现在呢,自己很傻,怕这怕那,没个骨气和主见,又爱装成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有些事一拖再拖,别人问起我会说我有自己的计划,而其实根本没有注意。

    我喜欢回忆和收藏,一个小铁盒里全是信和一些很小的物件。其中的信有诸多是三个女生写的,其中一个则是我的表姐。其实我开始有些厌烦她了,快二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一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可爱样子,看着有些焦人。他的身高与心智从上高中以后似乎就没怎么长了。但她爱给我写信以及送我礼物,只恨我和她不是亲姊弟一样。关于给她的写的信,只有极其短的一封。我真的不怎么喜欢给别人写信,就好像写信要表达心意一样,中国人在信中是含蓄的,而我会选择不说出来,也不写出来。

    她是更胆小的一个人,自高二开始谈恋爱,一直到高考成绩发布了才跟父母说。出门不敢问路,不敢同陌生人说话,总相信一些心灵鸡汤和励志的话,而且看来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傻。

    我的童年有一个朋友,直到现在仍然是,只是少见了。他今年上高一,个头比一般人都矮,身上也没什么肉。他父亲和我父亲曾是同事,到现在还是朋友,关系普通。我父亲的朋友只有同事,他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只想着挣钱养家,教子育人。我的那位朋友是更加胆小的一个人,他也怕自己不优秀,到现在的身高还不及一个小学高年级的同学。但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朋友,而我也是一样。我们的隔阂只有很少见面的机会。他们家总过的很紧凑,父亲每次提及他们家总要感叹我们家开销太大了。可是没办法,我父亲是一个嘴刁的人,同时也很长于做饭。我的母亲吃什么都无所谓,但做出来的食物也很美味。每个月家里的开销大概二三成全在吃饭这件事上,还不提偶尔会出去下个馆子。因此父母总说攒不下钱,我也总不知真假。

    提及父亲,他受过许多伤,看着矮,但长的结实,只比我重一点。他上学时跟错了人,考了几年高中才考上,爷爷却让他去了一所技校,他对这事是终身的意难平。刚毕业就有媒人介绍了我母亲,也许是父亲看上了母亲的美丽,而母亲是从山里走出来的,没几个月他们就结婚了。母亲个子并不高,可是身材比例很好,脸不长不短,是个旺夫相。听说曾是班花,或许因为她年轻时很白,只是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说这都怨我和我弟,我们俩都是顺产,中间隔了十二岁,母亲身材每次都恢复的很好,只是皮肤变黄了,肚子上的皮收不回去,还有一边背上鼓了一个包,应该是月子时侧卧太久留下的。两次都难产,她打过麻药,现在一到阴天脊柱就痛,脾气也一会温柔一会火爆。

    我出产时,因为脑袋太大而没吸上气,送进了重症。检查又发现有心脏病。弟弟出场时间太晚,吸了羊水,肺里积了水和胎屎,出生后就被转到市甲医院,在保温箱里呆了半个月。

    童年时喜欢夜色,现在仍是。我会坐在书房的窗台上,看太阳渐渐隐去光芒,收回穿过枝丫的光柱。鸟鸣声仍此起彼伏,马路将橙黄的光点带到很远的地方,消失在某个转角。城市把夜空染做红色,橙色,像一个阴沉的白天。我极力远眺,想收尽远处的那些高楼,有时他们会把几束激光打在天幕上,互相缠绕旋转着。书房就是我的卧室,木桌,木椅,木柜,木书架以及木地板,和窗外的那片树林很对应。那树林现在只存在于回忆和偶尔的梦乡中了。有时清晨听到鸟叫,甚至以为这睡梦中的声音是从窗外那不存在的林子里传出来的。我想了太多这片树林,想象它们曾在晚霞中是多么可爱。想象当年我盘腿坐在窗台上又想着些什么。

    父亲母亲都是很认真细腻的人,从小告诉我三思而后行,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该不该说话,该说什么话……从小到大,我从没真正挨过一次打,但我的童心已早被拘束在这之中了。我敢说我的心里仍一直住着那个细腻善感的小孩,为死去的乌龟落泪,为蝴蝶埋葬。他不愿,也不敢同别人说话,从不主动向别人伸出手,又渴望得到认同和关怀。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忧伤且孤独的小孩。

    后来,他戴上了面具,关于人际交往越来越得心应手,却总在深夜时沉思,叹息和落泪。他已不再是那个小孩,可他仍是那个小孩,他纠结痛苦,为一些没人在乎的事,就像没人会在乎一只蜘蛛的死活。他害怕,却要装着坚强;他懦弱,却要装作勇敢。为此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也为此他没有机会找到一个人,紧紧拥抱他,并肆意的大哭。

    在一个深秋的深夜,他幻想着有一个温暖宽大的肩膀,一双温柔的手抱着他。于是他就在这样的幻想中沉睡了,他的失眠症就治好了,而他却一发不可收拾的患上了臆想症,甚至快要发展为精神分裂。白天我就是那个有力量的温柔的人,晚上我又成了那个需要安慰的他,并搂着他入睡。我这样病态的活了一年,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渐渐的,这些症状完全好了,而他似乎渐渐成了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开朗的勇敢的人。他有时会在深夜出现,我会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沉睡下去。后来我知道这是病,而我只是一个拥有他的记忆的另一种人格,那个他,已准备长眠于心之海了。

    我想也许我已不再是他了吧。这并不是一种复活,我早已死亡,而我也再不会是我。

    但是,为了他,我会替他活下去。

    不知为何,海在童年的我的心里是那么充满诱惑,也许只是因为喜欢沙滩。它残暴又温柔,蓝的深渊让人向往又恐惧,它孕育生命,它摧毁生命,它将一叶小帆荡得很远很小。

    某个夏夜,我看太阳慢慢变小,扭曲,最后融化在海水里,被稀释的一点不剩。岸边的风凉了下来,吹走了白日的腥臭,海水比任何时候都更黑更深不可测,我听着潮水的声音睡着,仿佛沉入深海。我曾坐船在海上飘荡,海水迎面而来,近海处由蓝变为一种绿色。越向远处行驶,海水越蓝,越通透纯净。我不敢盯着海水看,它深幽幽的同一只看不见的眼睛。后来我把头探出船舷,扎进海水,我感到世界为之颠倒,光透过海面只照亮了薄薄的一层海水,以下则是深渊。一瞬间,恐惧和快感涌上来,我挣扎着把头从水中拔出来,感到后背发毛。那时我想,若地球是平的,那看到的海洋则是不可想象的壮观。

    后来我回到了内地上学,至今已近十年不再见到海洋。关于海的记忆,已被尘封的难以翻找了。

    我关掉手机,又对着镜子照了照,便穿鞋出门了。路边的一个朋友正在等我。

    “其他人呢?”

    我走过去,并没有停下来,他同我一起走。

    “一会儿到车站集合,都出发了。”

    我很喜欢那天,那天的天很蓝,太阳也很大,天上飘着些十分壮观的云层。我们在车站等待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我们在公交车上一路说笑,那天的公交上并没有几个人。

    “祝我们今天的寿星快乐!”女孩说。

    寿星是后来到的那个男孩,他说了谢谢然后我们各自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他看上去惊讶又感动。

    我们在时代广场下车,四个人并排走向百货大厦。那女孩跨了一个很小很可爱的小包,放在她纤纤腰间。那天马路上的人很多,我们几人并排走上斑马线。几乎在红灯亮起时,我走到了马路对面。

    却听到身后像是有车撞在了一起,随后则是一阵风和一个小东西打在了身上。

    我回头看去,人们都发出惊呼和尖叫,我前面的人则惊恐的走开。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辆摩托车正翻滚着,滑到十字路口中间,穿黑色夹克,黑头盔的车主则在车上随之翻滚。血喷洒、拖滑在地上,斑马线旁也有一抹血迹。

    是她躺在那里,她的那抹血在地上拖了五六米,一只鞋子掉在了马路中间,腿已经折向天空,露出里面洁白的骨头。她头偏向一边,头发散开,披在地上,被黑红的血染湿。血泊中有一些碎掉的内脏,她的眼珠……

    我张着嘴站在那里,她的小包就在我的脚边,我盯着她看,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躺在那里。然后我又看向已经停下来的摩托车,发出了最后一声声浪,车轮还在转动,黑色的碎片和一些机械零件散落在马路上。

    女孩的身体还在起伏,起先很急促,然后慢慢缓了下来,像进入了梦乡,我联想到了命运交响曲。最后她大口大口却很困难的吸气吐气,然后像是要咽下什么东西,又像是要吐出些什么。她用一只手艰难的摸着地面,像是在跳一个诡异的舞蹈。

    绿灯亮了,我摸着头过马路,走到一半又走回来。我触及到所有人惊愕的目光,然后想起了我在哪里。

    云让开太阳,把一缕阳光照在那抹血迹上,刚好与她相隔。而她的一缕沾血的头发飘进了光里。

    我很确信那天的太阳是我一生中所见过最明亮的,它把它所能触到的每一块地面都照得通亮,染血的柏油路面都散射着白光。就像是圣光一样,准备为人间消除苦难与疾病,以净化大地,赐予祝福。我曾很努力的想要忘记那个有云的晴天。我避及太阳,喜欢上了雨天;我很尽量的不让自己侧卧着睡一下,以记起那天她躺在地上的姿势;我讨厌血,然后患上了晕血症,我在见到较大量的血时就会两眼发花,耳朵发鸣,浑身无力,几近晕死过去。

    我不可理解,分明我们是并排走着的,而她却会被撞到。

    我想也许是什么缘故让她慢下了半步,然后车从她的大腿处撞过,让她几乎在空中翻了个圈,然后因为惯性而滑行了几米……我没有去看当时的监控录像,我真的不敢看,但我却忍不住在脑海中千万遍的想象当时的情景。

    后来我换了一所初中,当初的朋友已不再联系,我甚至淡忘了她的名字,只有偶尔看一眼她给我写下的信才又记起。从此,她与我留下的只有磨灭不掉的阴影了。

    她被圣光带走的两个月后,我们剩下的三个朋友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至今我已不愿再提及他们二人的名字。我好恨她,经常半夜睡不着,捂住嘴,使劲砸自己的胸口。我用头撞墙却发现那样真的好疼。然后我又安静甚至是平静的躺下,暗示自己快些睡着。半年以后,关于她的一切,似乎真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退出了原来的班群,删掉了所有当初的朋友和与她有关的人。说实话,我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就好像她只是一个不再联系的朋友。

    有段时间我经常梦到大海,我被海水包裹着,没有冷或热的感觉。我慢慢沉下去,身体沉睡着,只有眼睛看着阳光由白变蓝、变红,最后很深的暗下来。我看不见一切了,怀疑梦中的自己是否睁着眼睛。然后又听到了潮水的声音,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早晨。书房的窗户半开着,鸟鸣声和一波又一波树叶的声音,从而今已不存在的小树林中传来。

    那些天正是孩童的我刚被封进心之海的日子。我果断的屏蔽掉了所有在网上对我阴阳怪气,批评或只是凑热闹的人。我不顾一切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学会了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叛逆的事。我不再让自己那么善感,一些伤心的事只用片刻就能消化掉。我不再那么看重别人是如何看待自己——就像其他任何这样正常且开朗长大的人一样,甘愿享乐,看来与常人无异,十分融入。我开始了解音乐以及流行音乐,开始读科幻小说,看动漫和时兴的电影,开始关注潮流和穿搭——就像大部分和我一样大的男孩一样。事实上,我在这些方面很有天赋,因为我这样只活了两三年时间就完全成了这样的人,并且与同龄人交谈时很有谈资。

    我已然成为了学校中金字塔尖尖的那些看似朋友很多的人,已完全由一个透明人变为了一个拥有自己位置的人。关于一些旧事或非议别人的事,我都会选择闭口不谈。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要迎接新生活了。

    可是当我拿起画笔或是准备写些什么东西,那个善感的他又会回来。最严重的一次,他整整占据了身体有一周时间,而我却毫无察觉。那段时间我总是很警觉,觉得别人看我都是在蓄谋些什么,甚至以为自己被孤立了。一周后当我又唱着歌出现在朋友们面前时,他们都说我那几天很不正常,又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我很怜悯他,而同时我很讨厌他接管身体,因为他甚至想过自杀。所以他在我心中的沉睡是受我所迫的。

    再后来有一群朋友谈及“精分”的话题,我便猜测我大抵是患上了这种病,而“我”的年纪实际上只有三岁。

    至今,海水和潮起潮落的声音仍在梦里出现。就像我见到海洋到现今中间没有隔着那几乎十年。我似乎仍躺在海边的一个小屋里看一轮很红的太阳,被海平线扭曲,然后融进水里。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至今我已完全成了“我”,而我又完全接受了过去的自己。故事的结尾没有大团圆更没有结尾。

    对我来说,生命的故事还在继续。

                                  竹泥孟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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