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清明节,早晨,我跟单位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提前走了一个小时。说句实在话,上了一天一夜的班,身心多少有点疲惫感,可清明上坟对我而言,是一年里不容忽视的一件大事,因为我的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长眠在那座无名的山岗上的坟茔里,等着我去扫墓!
我开着车迎着朝阳,赶回到市里边的家办了点事儿,已经八点多了,不敢再拖延时间,我急忙回到车里,准备出发。毕竟距离上坟的那座山岗,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前方路漫漫,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等着你?凡事宜早不宜迟,尽量为未知的突发状况争取更多应对的时间。
道路上车流量很大,这其中肯定有不少人是赶着上坟的。我开车跟随着车流,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好在,一路畅通无阻。当我来到进矿大桥头的门楼边时,一看眼前的情景,顿时傻了眼——一辆辆汽车排成一条长龙,疫情期间防控是重中之重,丝毫不能放松警惕,进矿的每辆车都得登记报备,车里的每一个人检查体温、行程码和健康码,特殊时期,配合检查,是每一个人必须做的事,无可非议。
道路两边挂着红色的横幅,醒目的大字书写着清明节提倡文明扫墓,用鲜花祭奠亡灵,禁止烧纸钱放鞭炮,预防火灾。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这些鲜明的宣传标语,我完全理解,也能够接受。
矿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延续了多年的习俗,上了年纪的老人死后,多数都埋在周边的山头上,久而久之,这种风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现在只要上山转一转,不管是山岗的坡地上,还是废弃荒芜的农田里,或是小树林的空地上,满眼都是突兀的土圪堆建起的坟墓,它们静静地匍匐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这座老煤矿厚重的历史。
想想也是,对这些在矿山工作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们来说,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已经深深根植在他们的心中和记忆里,潜移默化中,这里就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家乡,故土难离,活着的时候特别在乎这份执念,弥留之际仍旧尚存这份强烈的愿望,这或许是几代煤矿人共同的心声吧!
可问题是,我们晋北地区,春天气候干燥,尤其是到了每年的清明节期间,放眼望去,漫山遍野,还看不到多少绿,坟墓的四周,到处都是枯枝干草,稍微有点火星,就能引超一场不可挽回的后果严重的山火。
汽车一个车位一个车位地慢慢往前移动,一刻钟后,我终于顺利进矿。当我左转弯向自己的小区驶去,十字路口的马路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铁锹,有的手提着上坟用的祭品,站在那里等着车,等着亲友们的到来,共同去完成一场对亡故的亲人寄托哀思的清明节上坟的仪式。
别看我们小区的街道不宽,却呈现出一派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马路两边摆满了摊位,兜售上坟用的物品的小贩,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上坟的人们纷纷精挑细选购买祭品。毋庸置疑,清明节,催生了这繁华的场面。
我停好车,急忙回到家里,正好我妻子打来了电话,她告诉我上坟用的东西都放在小房里,让我把东西带齐,到医院等她,然后一起去上坟。
我妻子本来今天休息,单位临时通知叫她来加班,我在医院大楼前等着。时不时有就诊和检查的人来到医院,这让我到感到有点奇怪,往年的清明节,由于是节假日,病人少,医院里不怎么忙。
直到九点半的时候,我妻子才匆匆的走出来,上车后她嘀咕道,今天病人真多,我们从接班后就一直忙,总算忙完了一大波,我让值班的同事顶着。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我选择一条穿过矿上生产区的近道,当我开车钻过桥洞来到保安门岗处的栏杆时,被两个铁面无私的小保安拦下,其中的一个小保安让我出示通行证,我直接跟他说我没有通行证能不能通行,他摇摇头让我调头绕行生活区。清明节情况特殊,一切从严,自在情理之中。
我把汽车调头,然后穿过生活区,一路前行,七拐八拐地开到了那个山坡前,本来这是一条直通石头村的水泥路,由于村子位于采煤沉陷区的上边,前些年村里的人已经整体搬迁到棚户区,房屋坍塌了,庄稼地全废弃了,路也没人修了,道路破烂不堪,两边荒草丛生。
我开车刚刚爬上一个小山坡,一群街道社区的管理人员在那里检查每一辆上坟的车,还好,我和妻子都认识她们,大家寒暄了几句,他们告诉我们不准上坟烧纸钱,往回打没有带,肯定不烧纸钱。一个胖姑娘笑着把我们的车牌子拍照记录下来,她们善意提醒我们今天上坟的人多,完后让我们顺利通行。
我们还没来到山坡上,就被堵在了那里,几十辆车排在我们的前面,村里带袖标的防火队员们,每一辆车都仔细排查,看有没有人携带纸钱和香火之类的违禁易燃品。前些天我们已经听说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我们的车上就没有带这些违禁品。不过,我上衣的口袋里抓着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我想他们不至于检测这么细吧。
检查点停放着许多车辆,有的车辆上面也装载着灭火器材,甚至有一辆车的车顶子上放着一架小型无人机,这检查的阵势比往年大。
我利用这点时间,走到检查点把自己的信息登记完毕,与其中的一个人闲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你们可能惹上麻烦了,好多人的坟墓都埋在了过去的庄稼地里,虽说已经十来年不种庄稼了,我们镇里正在开会研究,将来弄不好要重新耕地,让你们迁坟。我无语,毕竟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
在好几班人的检查下,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通过了检查点,我把车的开上了那个荒凉的小山岗,将车停在父亲坟墓的地头边。
我右手拿着一把铁锹,左手提着贡品,妻子跟在我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熟悉的黄土地上,心情沉重地来到父亲的坟头,我妻子小心地把供品摆在供台上,这些水果和点心都是父亲生前爱吃的。
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喜鹊,扇动着翅膀从远处飞来,落到坟茔后面的一棵大杨树的树枝上,喳喳地叫了几声,默默地等待着我们完成祭拜仪式……
按照以往上坟的程序,接下来我应该给父亲上一把香,敬三只烟,在香烟缭绕中,我和妻子跪在坟头前,把纸钱和金银点燃,把它们一点一点的烧,直到全部烧成灰烬,然后三叩头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让他把钱财收好,花钱大方点,缺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不要像生前那样,为了我们总是省吃俭用不舍得花。
可今年这些程序都简化了,我们没有烧纸钱,没有上香,连香烟我也没敢敬,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父亲,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诚信最重要,没有规则不成方圆。
我们这里有个说家,闰月年,不添坟。正赶上今年避开了闰月年,我拿起铁锹,在我父亲坟茔的两边取了些新土,慢慢把黄土撒在父亲的坟上,让它能经得住风雨的侵袭,保持住它的原型。
我添完坟后,我同妻子跪在父亲的坟头前,嘴里念念有词地叩了三个头,以此寄托我们的哀思,并且告诉父亲,晚上我们到十字街头的路口,为他上香敬烟烧纸钱,叫他到时候记住一定收好!
我们告别了父亲的坟茔,扭头回看了一眼杨树枝上的那只喜鹊,回到车里,开车行驶在下山的路上,我在想,今年清明节这个坟总算是上了,明年的清明节,上坟肯定更加路漫漫,至于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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