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系马高楼下，听到楼上伙伴们的微醺吆喝声，抖一抖锦衣貂裘，清一清嗓子，正欲昂然而入。
少年的马，突然躁动起来，嘶鸣声有些怪异。
打不远处，有布衣老者踱步前来，身形佝偻，步态怪异，腰间别着一把尖刀，刀上有残红。
城内尚武，民风彪悍，少年安抚爱马后按鞘而待，毫无退避之意。
烈阳之下，四周少人，老者行至少年处并未停留，目光如常，步态依旧怪异，似有铿铿刀斧声传来。
正襟而待的少年，被忽视的怪异油然而生，正巧与爱马对视一眼，硕大的马眼中，竟有安慰之意。
少年与伙伴心中，推崇一夜拔三城的关西大将军，喜欢吟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心中的酒意早已散尽，少年厌恶那种坐看红树，行尽清溪的散漫悠然，快走上前几步，与老者并肩同行。
系在柳畔的爱马，又一阵嘶鸣，少年轻笑一声，目不旁视问道：
“杀过人吗？”
老者没有片刻停顿，似耳聋，少年高声再问一遍，仍无回复。
少年缓行缓止，摇头叹息道：“人血猪血都是血，长安处处鼓刀人。”
打油诗没能惊动老者，换来了桥头行人两句回应。
“故侯瓜，先生柳，关西门下屠刍狗。”
少年听闻偶像大名，果断弃老者而奔向行人，朗声笑道：
“先生，怎能将英雄和穷酸文士相提并论，实在不妥。”
行人不行，立于桥头，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英雄暮年，壮心不已的靶子，被拍碎的前浪，有何不同？”
“大丈夫，马革裹尸也是凯旋。”
“问过马？还是问过妈？”
“这是什么混账话？”
“妈生你，马驮你，天下最亲近莫过于此，真正的混账话，是在酒酣勾栏处，是在人云亦云时。”
“行人，继续行你的路吧，鼓刀人尚且有刀，你只有一张无用的嘴。”
“哈哈哈，遥想当年，谁不是长安少年？是我说多了，也说早了。不过，我除了有一张嘴之外，还有一双眼，刚才的鼓刀人，原是关西行营的参将。”
“啊！谢谢，告辞！”
少年狂奔如马，等再追赶上老者，已是气喘吁吁，抬头处正是城楼。
全城戒严之时，老参将要出城？
少年还未出言阻止，老者已经开口，气势如虹。
“开门，我去杀狗！”
城楼上，箭矢微露，少年亦如绷紧的弓，咬紧牙关，半步未退。
城门侧，一瘸一拐走来矮个老头，少年知道他，看守北城门的，人称抱关者。
抱关者，正对老参将时，两人都挺直了腰，乍一看像是冲天的神剑，已成旁观者的少年，身体微微发颤，两眼通红。
“北疆使者已经上路多时，你来晚了。”
“杀猪不能停，屠狗，晚些也无妨。”
“我说的是，你来晚了，它们已经上路多时。”
“哼，你干的？敢违抗上命，你不想守门了？”
“我说最后一遍，你来晚了。”
“几十年了，还是这副臭脾气，三日后九月九，老地方见。”
“好！”
九月九，月如钩，十步杀一人，关西老将魂归日，鼓刀抱关皆有情。
少年默然退立路旁，目送两位老者一南一北。
返回高楼下，楼上吆喝声依旧，少年纵马一声长啸。他要回家沐浴斋戒三日，祭拜英灵后便开始北疆之行。
桥头行人，行至陌上，嘴角满是笑意。
码字之道，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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