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哥突然而来的叫音给吵醒。
紧接着,他用一种更为惊叹的语调喊了起来:“不得了啦,对面那棵上百年的大柯树,居然被雷劈了个稀巴烂……”
登时,睡意全无的我,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昨夜惊醒我的那声巨响,是爆雷炸劈了古树,怪不得发出那般嚇人的巨响!”
我一骨碌爬起,穿衣起床,很是好奇,想知道那棵被雷劈的古树,到底成了啥模样,致使一向淡定的大哥,居然发出如此的惊呼。
边下楼,边趿拉着鞋子,我三步并两步,很快来到了楼下,站在大门前杉树的缝隙,抬眼往对面低矮的小山望去,略微朦胧的牛毛细雨,笼着村子,倒是没怎么影响目之所及。
果然,隔着枯枝败叶的残荷莲田,在那山脚下的小径上,倒塌了一棵上百年的老柯树。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粗大枝干,被劈得七倒八歪,纵横交错挤成一堆。大柯树凌乱又不堪的颓势,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摧毁地球那般惨烈。
繁茂密实的大树冠,一起倾倒在路边的莲田里。倒塌了的老柯树,寂静无声,彻底歇菜。而那些脱离了母体的枝枝叶叶,瞪着大树的根部回望,好像依依不舍,好似还在回味念叨着母体的温暖,想着同甘共苦、相连相通的日子。
老树蔸根部附近,残留有大片大片的碎躯干,躯干上部爆裂,下方仍挤靠在一起。被撕裂开来的长条残片,如巨型尖刀一般耸立,怪异又突兀。赤裸的树心,血红血红,犹如冒着滚烫的滴血一样,确为阴森恐怖。
自然界的魔力,非人力能及,确实超乎人的想象。
雷爆带来强电流,它顺着树蔸一路而下,击中了路沿内侧堆积的枯枝败叶。一夜细雨后,上湿下干的枯树枝叶,仍在燃烧,正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来,轻轻扬扬上飘,再添阴森恐怖之象。
望着眼前如此诡异的残局,我不禁浮想联翩:“如此时节,本不该打雷的,即使爆雷也就算了,可它还劈倒了上百年的古树,真是奇巧之事。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择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发生,真是怪异连连,让人难以理解,是意外的巧合,还是上苍早就有了命定!”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联想起了武汉的著名作家池莉,她在小说《霍乱之乱》的开头,同样写了疫情与暴雷的关联:“霍乱发生的那一天,没一点预兆。天气非常闷热,闪电在遥远的云层里跳动,有走暴迹象。走暴不是预兆,在我们这个城市,夏天的走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老天亦在用这种颇为奇特的方式,来警醒我们村子的居民,要我们留意,当心眼下正迅猛扩散的新冠肺炎疫情。”
稍不留神,我那漂浮不定的思绪啊,竟一下跑得如此之远。我哑然失笑,不禁自嘲起来,“不知啥时起,我亦变得如此唯心了!”
恰那时,从后山打完拳回来的大哥,见我一人站在杉树底下,双睛直勾勾望着对面倒塌了的大柯树发呆。
那情那境,让他不由自主发出一长串的感概:“你说,这棵古老的大柯树,它守护村子,起码有上百年了,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不知阅尽了几多兴衰更替。如今倒好,它自己亦成了历史,成了往事……”
“是啊,换谁不如此!”
我应了大哥,跟着情绪波澜:“凡村人老去,买水(赣南客家人的殡葬习俗,给死者最后一次擦拭身子的用水,须从大河里买回来。买河水时,须得往大河里抛洒铜钱,故有买水一说)来去,都得打这柯树下经过。它见证了村人的死去,看过村人的离开!从今往后,它再也不能见证村人为逝者买水,听不见凄凉的唢呐声!”
大哥笑了笑,没接我话,转身进了厨房。
早饭后,大白天的小山村,冷冷寂寂,如同漆黑无声的夜晚一般。没几户人家买了鞭炮来迎新年,小孩子的嬉戏的喧闹声,一样消失了,不知跑哪野去了。
往年此时,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齐聚于村中央老祠堂的门前,互致问候,拜年唠嗑,热闹非凡,其中定会有必不可少的拜祖仪式。
全村男丁,涌入育茂公祠堂,按辈分高低,依次队列,对着厅中高大的宝壁,鞠躬三次,边喊吉言,边敬拜祖宗,祈祷先人保佑一家四季安康,风调雨顺。
甚至一些搬去了赣州居住的村人,在大年初一的大清早,亦从赣州驱车赶回村里,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祠堂拜年仪式,顺便给村里族内和房下,拜年送礼……
今年初一,上午九点来钟,祠堂的大门,照例被人打开,候着村人前去给老祖宗行礼。
与往年不一样,今年受武汉疫情扩散的影响,村里除了几个掌管族事的老人去了祠堂,再无他人去祠堂拜年了。
那几个老人,低垂身子,勾着头,在祠堂门前蹒跚了几趟,胡乱放了个鞭炮,对着供奉老祖宗的方位,拜了几拜,走了个过场,便结束了例行的拜祖仪式。
随后,老人都回了家,任由育茂公祠堂的大门,寂寂无聊地洞开了一日。其他村人,全都窝在家,没见几人出来闲逛,更别提窜门和拜年啦,年味寡淡至此,从无得见。
当风暴真正来临时,任凭你我如何粗壮有力,自然界那些潜伏的病毒和恶魔,一旦找到了发泄愤懑的报复机会,它们就不会错过,起劲折腾,直至让人不堪负重。
初一那天的疫情数据显示,全国新增确诊患者688例,死亡56人,确诊2067人。距离武汉封城,这才过了两天,而那吓人的病患数据,飙升极快。
是天灾,更是人祸。
倘若武汉当地的ZF机构,早作些防控,反应及时一些,措施应对到位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陷入今日这般难堪又被动的困局。
是啊,人类尽可以忽视瘟疫疾病的流行。但疾病本身,却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并不会选择忽略和遗漏掉人类。
我们只是自己欺骗自己,以为没啥事,以为问题不大,以为只是有限的人传人……可最终结果,却真真实实地打了我们的脸,令那些说谎话者,同样无地自容!
要知道,欺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有时,这个代价还特别的高昂,甚至要以鲜活的生命去奠祭,为欺骗者的过错来买单。
我们这些个卑微的众生啊,又会有几人,能经得起疫情病毒那般疯狂的折腾,能够逃脱命运的轮回!尤其那些莫名其妙被染了病毒的重症患者,难道他们的性命,注定了该要当绝!
恰如那棵上百年的老柯树一样,即使它见证了那么多人的离去,可最终,它一样还是被雷给爆劈了,逃不脱无常的轮回……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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