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财不是刚回来了?这才多长一会,咋就锁了门,该不会又走了。真是来得匆,闪得也急啊......”
我暗暗忖道,许是他有啥急事,才会如此匆忙,赶回他县城的家……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得财老弟回村子来的后一日),大概七八点,我边看着手机里的疫情新闻,边不时滑看微信群的聊天记录。
蓦然,在我微信通讯录那一栏,闪出一条添加好友的提示信息。平日,但凡有人加我,我都会让其畅行无阻,一路绿灯通过,除非是特殊情况。
这次亦不例外。
待我点击通过,打方对方微信,一看头像,“嘿,咋是得财老弟的头像啊!”这让我尤为意外,平日从不联系的他,怎么添加起我来了。
稍一转念,想想也是正常。
最近这些天,每日我都会更新微信公号,一系列《疫情下,我蹲在赣南的小山村》刊出后,同时会转发至“斜下村委会信息交流群”。估计他同在村委会那大群,许是看了我的文字,便想起加我来。
能在这虚拟的网络世界中遇上德才老弟,也算巧合之事,匆匆敲了几个简短的文字回他:“你好!兄弟,在哪?”
谁知,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给我冒出来两字:“你好。”看老弟这惜字如金的,简直就是极致。
以为他只是一时找不合适的话语,我又回了他一句:“人呢?吃早饭了吗?”
不知为啥,一直都没等到他的任何回应。
午睡醒来,我在村子四处闲逛,信步来到柱子老哥的菜园子跟前。只见柱子老哥正弯腰下蹲,双脚立于蒜垄的行间,用力拔他家那墨绿绿的大蒜。我不再往前,停了下来,看他用巧劲,拔那两大垄的大蒜。
你还别说,柱子老哥拔大蒜时,用力恰到好处,这一套动作做下来,一气呵成,连贯又麻利,行云流水一般,极具艺术的观感。
“嘿嘿,原来劳动也是这样美啊!”我暗暗感慨,很是佩服柱子老哥。
老哥见我走过来,便停下手中活计,稍稍带了点笑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很随意地问我:“你听说了得财的事吗?”
“得财老弟啥事?”我反问起柱子老哥,跟着又强调了一句,“昨天中午,在育茂公祠堂跟前,我还遇见了得财老弟!”
平日憨厚又实诚的柱子老哥,脸色微变,一脸疑问:“不会吧!我们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得财的事,你咋会不知道呢?”看他咄咄发问的架势,好像我在骗他似的。
“我又不是村子里的通信员,怎么会清楚那么多?”我打趣地回了他,想调节下聊天的气氛。
柱子老哥看我不像是在骗人,脸色缓了缓,说话的声音,稍小了点,但依旧很有力量:“村子里好多人,都捐了钱给他。”他也不管我有话问他,继续一口气往下说,“有捐一两百的,有捐三四百的,还有捐上千的……前后加起来,我们村就捐了两万多……”
“干嘛给他捐款?”我很不解,又有点好奇,想弄清为何给得财捐钱。
许是柱子老哥弯腰干活的时间有点长了,他挺了挺腰身,直了直身子,接着又耸了两下肩,待他稍舒服了点,身子放松了些,这才开始详述起捐款的由来。
“正月初七八,得财老弟老是头晕得厉害。去县医院一查,血糖太高。吃了药,仍不见好,赶紧去了赣州医院。咳……”柱子老哥叹了口长气,复又接上,“谁知,一查验,他的脑袋里长了瘤,还压迫到了神经,这才血糖老是降不下来……医生建议,得尽快手术,以免后患……”
“那脑瘤严重吗?”我一着急,横插一杠,打断了柱子老哥的话。
“能不严重,脑部手术牵扯神经多,赣州的医院都做不了,医生建议他到南昌做手术……”
“那动手术要多少钱?”我还是心急。
“咳……这手术费呀,贵得吓死人,至少得35万!”柱子老哥提到了手术费,重重地叹了叹气,说话声音跟着高了起来,一脸无奈。
“35万,这么贵!那真会要了得财的命!”我惊得合不拢嘴,大叫起来。
35万元,对有钱人家来说,或许就是少买一辆车子,或许半年的工资而已;可对我那得财老弟来讲,那可真就如天文数字一样多,而且还恐怖,怕是会要他半条老命。
对得财老弟的家境,我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去年冬天,他爸妈回村子建房的时候,陪着两老闲聊,他们或多或少告诉了我得财老弟的近况。
这么些年来,得财老弟一直在东莞打零工,帮人家做油漆和粉刷。一个月收入也就三四千,一年下来,也存不了多少钱。而且他结婚又晚,女儿至今也才七八岁。加上得财妻子嫌他没能力赚钱,几年前就离开了家,没再回来,音讯全无。而得财老弟的父母,年岁又高,在农村根本赚不到钱,只能将就维持生活,没留下啥积蓄,也帮不了他什么忙。
就这样,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全压在得财老弟的身上。前两年,得财在老家的县城,按揭买了套屋,稍简单装修了一下;去年,得财爸妈在村子里又建了新屋。得财身上的余钱,花得七七八八,几乎拿不出几个铜板来。
一想到这些,我不禁为得财的未来,隐隐起担心。
“是的,你说的没错!”柱子老哥同意了我的看法。他作为得财老弟的堂哥之一,对得财家的情况,比我清楚。
接着,柱子老哥继续补充捐款之事,“得财没钱,开通了水滴筹,想让大伙帮衬帮衬,把筹钱链接发到了村群,村人这才捐了钱……”
“难怪我不知道得财患了病,更不清楚村人捐款这事!”我立马茅塞顿开,感叹不已,接着向柱子老哥解释,“那是前年之事。几个村人不让我写村里的人和事,我一怒退出了村群,没了消息来源,自然就不清楚村子的事……”
“怪不得!我说你人在村子里,却不清楚得财生病和捐钱之事。”柱子老哥释去了他先前对我的不解,“原来是这样啊!”
渐渐的,柱子老哥说话的声音,稍稍平静了几分。
紧接着,他又开始对我说起得财筹钱的事,“虽然村人捐了钱,可手术费用却远远不够,是个大窟窿。得财正想办法借钱,打算用房子抵押贷款……为这事,他昨天上午特地去了趟村委会,打证明和办低保。若办了低保,治病报销费用会多一点……”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我在育茂公祠堂那遇见得财老弟时,他只是对我说’去村委会办事’,啥事也没多说。”
难怪他昨日的情绪,会那般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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