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错/让魔羯的身躯拥有双子的魂魄
分裂成冰与火的载体/相拥又相离
即使在喧嚣街市/落寞也可以随时席卷而至
寒意/不期然在胸腔弥漫/心亦惘然孤寂
生命以奇妙的形态/存在无形的空间轮回
每一次的擦肩或相遇/生生世世的爱恨情仇
是宿命的诅咒/还是彼此曾经的约定
任潮涨潮落 /花谢花开
爱 /始终在漫漫冬日/走不出生命的雨季
(1)
天逐渐黑了下来,风势很猛,刮得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哗啦啦地响,飘了一地的落叶。雪烨知道会有一场大雨将至,这是她盼了许久了的,这个城市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每天的天气沉闷得让人抑郁,或许是因为自己这阵子的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浮躁得很,怨不得天气,想来老天爷也难做吧,雪烨这样想着,慢慢走到窗前。
刚走到窗边,就听得一声霹雳,伴着电闪雷鸣,仿佛要天崩地裂一般。本来傍晚的天穹下早已漆黑一片了,这时被闪电劈得忽明忽亮,闪现着莫名诡异的天光,接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窗外巨大的梧桐树狂摆,半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女儿害怕得小跑到她的身旁,瞪着一双惊恐小鹿般的眼睛。雪烨满怀柔情地看着她。这是她唯一的宝,是她至今依然可以底气十足地对所有她认识的人说:“今生无悔”这四字的理由。
十几年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算不算得上幸福。以往大部分的时间,雪烨一个人过着,独自承担一切。工作,带孩子,买房,装修。无论快乐与痛苦,独自承担一切生活的重负。六根未净啊!她有时会很生气、抱怨,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她痛恨他的无能,觉得他是这一切苦难的根源。也常想着放弃这一段婚姻,狠心离开这个家,但想到女儿,她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女人就是这样,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咬牙忍着。她想人生总有需要舍弃的时候,她始终认为为了孩子,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2)
说句良心话,他不是个坏男人,脾气好,木讷、老实,对雪烨死心踏地的,有求必应。但能力有限,缺乏果断,不能成事,做事缺乏恒心与毅力,还爱喝小酒,这是雪烨最不能忍的。雪烨常鄙视地对他说:“你这种人只配一辈子做个单身汉,既然都没有能力养家糊口又何必结婚,耽误了别人”。而每次他都是无言以对,抑或充耳不闻,日子久了,那人就干脆装聋作哑。这种表情在雪烨的眼里既孬又象那茅坑里的臭石头,看见了让她心里窝火。雪烨觉得自己为了挽救这个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除了房子,能拿的积蓄都拿出来支持他做事业,结果全赔进去了。现在的他在雪烨的眼里简直就是那糊不上墙的烂泥,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
雪烨是个坚强能干的女人,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让自己和女儿过上很好的日子,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过日子,女人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她不能在这样的鸡毛蒜皮中荒废宝贵的生命。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依然更希望女儿快乐,希望女儿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长大,有一份完整的情感依托,为了这一切,雪烨只有低着头一路走下去。
窗外的雨依然很大,但空气渐渐清新,凉爽起来。雪烨从小就喜欢雨,站在窗前,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在雨中奔跑时的情景,那种年少时的激情还在么?自己现在还真想跑出去淋个透,但人们一定会把自己当成个疯子吧,想到这儿,雪烨不禁笑了起来。
(3)
已经快七点了,雪烨看着窗外大雨依然下个不停。心里想着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她于是拿起电话来拨了几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我被雨留住了。”“那你现在在哪呢?”“我在一家房屋中介已经很久了,我可以跑回去的。”“跑什么跑,这么大雨的。”听得对方有些讨好的语调,雪烨厌恶地皱起眉头,很快搁下电话。
原本是想打电话关心一下对方是否淋了雨,对方一听却误以为是催他回家。夫妻这么多年了,总是鸡同鸭讲,他永远也不能领会雪烨所要表达的意思,他永远不能明白雪烨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雪烨干脆闭嘴。
他们之间能勾通的东西越来越少。雪烨真希望自己是个愚昧一点的女子,没有那么缜密的思维,没有那么敏感的神经。这样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不都说傻人有傻福吗?可雪烨就是雪烨,聪明较真,于是就显得与他更加的格格不入。
雪烨知道他们之间从开始时就注定了是个悲剧。但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上谁对谁错呢,或许他们只是在错的时间相遇了,又有了错的开始,就只能将错就错地继续。
窗外风雨交加,雪烨望着窗户的玻璃上急剧流淌着的雨迹,交错纵横,仿佛是一张流泪的人的脸,又好似她错乱的人生轨迹。
(4)
当年正值花季的雪烨美丽聪慧。虽然从小她的家境不是太好,父母没有供她继续上学,但雪烨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自学完了高中,考进了大学,取得了大学学历。在这期间雪烨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边工边读。她当时就业的是一家海军部队属下的电子公司。
雪烨工作特别努力,她从一个小小的插线工一直做到车间主任。正当雪烨在公司里如鱼得水的时候,医院给她的父亲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雪烨日夜兼程赶回了家乡,公司给了她最大的期限—两个月时间。逾期就当自动辞职。但雪烨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终因一时之间抛不下孤苦无依的母亲,反复权衡之下,选择了辞职在家陪伴母亲。
雪烨以为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她的性格太果感。后来想起来,其实是因为阅历尚浅,欠思量,有些过于草率了。然而大错已经铸成,而雪烨又是个不轻易言悔的人。她主动放弃了热爱的工作。从此她的命运就在自己的这个轻率的决定下改变。
那时年轻的雪烨还处于少不更事的人生阶段,经历太少,还不明白,在这时间流里,我们都是匆匆过客。人生很短,要尽可能为自己而活着,倘若要为了别人而活着,那对于不羁的自由的雪烨来说,将是一条充满艰辛,无限煎熬的羊肠小道。但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是自己的母亲,雪烨想若是时间重头来过,自己大概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世间的事都是注定了的,从来都是时间左右了人们,人们又何曾左右得了时间呢。
一心一意想着母亲的雪烨,在轻易放弃了工作的同时,也放弃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
(5)
那是雪烨离家后的第三年,漂泊无依已久的她因为堂哥所在的海军部队军需处有家公司在招工,她就在堂哥的安排下通过了面试,进入部队上班。
雪烨所在的公司主要是做来料加工的,她刚进去的时候是担任车间的领料员。也就是每天坐着部队的车到合作的工厂领料回来加工。因为公司从厂长到组长都是海军官兵,都很照顾人,所以雪烨每天的工作都很轻松,就是负责记录品名,类别,数量等等。等大家搬运完了再跟着车回厂里吃午饭。住的是部队招待所,吃的是部队食堂。
雪烨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日子过得很开心,工作也很顺利。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两年,雪烨在被公司破格提升为车间主任的同时也收获了她的爱情。
雪烨与欧阳的相识是在一个缠绵的雨季。
那天天上飘着丝丝细雨。喜欢雨的雪烨出门很少带雨具,一来因为她喜欢雨中的清凉感觉,二来她住的是海军招待所,离公司很近。雪烨那天两手插在兜里,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白凉鞋,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一副慵懒的模样在雨中慢慢走着。
街道两旁的蔷薇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芬芳。
那天的天气有点反常。开始时雨很小,走着走着就渐渐大了起来,看情形足以把全身淋透,雪烨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跑到一个站牌下避雨。她开心地看着在雨中奔跑的人们,看着雨中撑开的花伞也仿佛盛开着的蔷薇花。她开心地哼着当时播得正火的某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一边脚下还悠闲地打着拍子。
那时候,马路正对面的站牌下,也有一个人撑着一把伞在不停得往她这边张望,不知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花。
这样过了十几分钟,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眼看着上班时间就要到了,雪烨着急起来。怎么办呢?跑吧,大不了淋湿了到时换上工作服。这样想着,雪烨就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后面有脚步声飞快地跟了上来,有个声音在急促地叫着:“站住、站住。”接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大高个挡住雪烨的去路,并把一把伞往雪烨怀里塞。嘴里嘟囔着:“没见过这么傻的妞儿。”说完就跑了。
当时雨太大了,雪烨没看清他的脸,只见他一身海军制服,是个年轻的军官。雪烨急着上班也没顾得上那么多。
(6)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到了周末的时候,司令部附近的海军官兵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在街上散步。大多是士兵,因为都穿着士兵服。戴着后面有两条飘带的士兵帽,白蓝相间的海魂衫,蓝色的裤子,飘带在海风中不停地扬起,很是养眼。偶尔也有一两个青年军官走过,英挺帅气。
雪烨心里惦记着那个雨中送伞的青年军官,想把伞还给他并向他说声谢谢。但上哪找去呢?虽说雪烨工作的公司上至总经理下至负责发货、领料的工作人员都是清一色的海军官兵,住的是海军招待所,吃的是海军食堂,每天都和海军官兵们在一起。但自己毕竟没看清人家的脸,这样怎么才能找到人家呢?雪烨为这事懊恼了自己好几天,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天公司的事务也很忙,雪烨慢慢地淡忘了这件事。
又过了一个月,早上出操的士兵多了起来,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大街上“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宿舍里的姑娘们也被惊醒了,大家睡不着,就躺在床上聊天,说是出海的舰队回来了,这下可热闹了。雪烨听了颇为不以为然。
每次舰队一回港,那些在舰上呆了一个多月甚至有时长达三个月的士兵们一到晚上总是三五成群地往她们女员工宿舍跑,海吹胡侃地到十点多都还不走。也难怪,以前的部队生活不象现在这样丰富多彩,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除了训练以外,其余的时间确实很枯燥无味的。都是些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血气方刚的,见了姑娘们都两眼放光。大老远地就“小妞”“小妞”地叫个没完,实在让雪烨反感。有时规定的作息时间到了他们还不走,惊动了上面,派下来一个营长,一声吼,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逗得姑娘们笑得前俯后仰。但没多久他们又照犯不误。
(7)
雪烨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她穿上衣服走下楼去,跟在队伍的后面不紧不慢地跑起来。跑了没多久了,后面又跟上来一队人马。看见一身白色运动装的雪烨在边上跑着,士兵们一个个眉飞色舞地不停地吹着口哨。边上领队的急了“吹什么吹,没见过小妞啊,一个个饿鬼似的。”那时候大家称女孩习惯称“妞儿”,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女孩们也都见怪不怪了。他边说边往这儿瞟了一眼,目光一怔,又盯着雪烨看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并点了点头。雪烨有些费解,看那人的样子似乎是认识自己的,可自己并不认识他,雪烨摇摇头继续往前跑着。
早晨的空气真好,这个城市的建设者们真是别出心裁,处处种满了蔷薇。红的、粉的、蓝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花香。雪烨深深地热爱这个城市,也习惯了这个城市。她打心眼里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份子,她也正在为了自己的这个目标而努力着。
有了这个目标在心里的雪烨,每一天的生活都是那么青春激昂,每一天都那么神采飞扬。无怪乎那些年轻官兵们每次看到雪烨走过总是齐刷刷地行注目礼,争先恐后、死缠烂打地让身为处长的总经理把自己介绍给雪烨。
“怎么样,周参谋他外甥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连长了,前途不可限量,你不妨考虑考虑。”过几天,“张团长他小舅子家境不错,眼下就要升副舰长了,虽然三十岁,是比你大了一点点,可是以后可以随军,一定会有好日子过,雪儿你觉得……?”对于处长的话雪烨总是不放在心上,她觉得凭自己的努力,也能闯出一番天地,何必要依靠男人呢,这样轻易就把自己嫁了似乎不值得。所以每次不等处长说完,雪烨总是灿烂地一笑:“处长,你都成媒婆了,还早呢,我不急,您老就别为我操心了。”说实在的雪烨很感激这些领导们,非亲非故的处处这样关心她,让她虽身在异乡却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暖,她也只有更加努力地工作来回报他们。
(8)
晚上下班的时候,宿舍里人声鼎沸,听说某位著名歌星下部队来演出了。每次舰队一回港,上面总会派文艺团体下来慰问演出,犒劳那些辛苦出海回港的海军官兵们。雪烨她们单位也是部队的一份子,自然也少不了发票给她们,让她们到大礼堂去看演出。
女孩们欢呼雀跃的。“某歌星”在当时是多大的腕儿啊,雪烨也高兴坏了。隔壁床的青梅是雪烨最好的朋友,她兴奋地偷偷地对雪烨说:“哎~,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给两张票呢?”雪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青梅正和炊事班的副班长谈恋爱呢,虽然部队明令禁止连以下干部与驻地女孩恋爱,但那青春萌动的心啊就像那汹涌的波涛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啊。雪烨会意地朝她眨眨右眼,青梅高兴得羞红了脸象煮熟了的虾。
处长派了通讯兵下来,给了雪烨二十张票,她们两间宿舍一共二十个人,一张也不多,一张也不少。青梅一看傻眼了,一脸的落寞。雪烨实在不忍心,剩下最后两张票的时候,就一齐给了青梅。说自己还能再想想办法,青梅喜滋滋地会她的兵哥哥去了。
雪烨找人去处长那要的票还没来,眼看演出就要开始了。这时来了一个士兵,给她一张票,雪烨说谢谢他。他说:“你要谢就谢谢我们的连长吧。”雪烨听了一头雾水。“怎么,难道不是处长让你送来的吗?”“是我们连长请你。”“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们连长,他怎么就请我了,我还是不去了吧。”走到门口的雪烨又折了回去。
“站住,你会去的。”雪烨一怔,不知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她转过身一看,走廊上站着一个高个子的青年军官,气宇轩昂,一脸的明媚。雪烨本能地问:“凭什么呀?”“你忘了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一把伞。”对方没等雪烨反应过来就接着说。雪烨一听猛然醒悟。“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那个送伞人,那好吧,既然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天不去还真不行。”
“呵呵~~,报告雪儿主任,在下欧阳剑峰,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部队5连连长,报告完毕。”“雪烨一听笑了,你怎么还知道本小姐的芳名?”“这个城市很小,不是吗?”那个人一脸得意的笑。雪烨看着他的侧面,心想好高的个子。
突然雪烨心中灵光一闪问他:“那天晨练带队的也是你吧”?“嗯、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真是有缘呵。”“美了你。”雪烨不置可否。心想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机缘真是奇妙,这张脸早已见过了,自己却不知他就是那送伞人。
有句话说得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瓓珊处”。
(9)
到了大礼堂,找到了他们的位置,雪烨刚要坐下,欧阳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报纸,平平整整地铺在雪烨的椅子上,见雪烨在看着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彬彬有礼地说了一个“请”字。“你还真细心”。“为雪儿主任服务,是在下的荣幸。”雪烨“扑哧”一声笑了。看看周围许多人都在看着他俩,赶忙掩嘴坐了下来。
礼堂里气氛热烈,到了某大明星出场的时候,更是掀起了阵阵高潮。大家都兴致勃勃地,互相低头议论着。欧阳反而不说话了,始终静静地坐着。雪烨有些奇怪,心想他不应该是个沉默的人,就转过头去,只见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朗星一般。雪烨感觉到那目光的热烈,猛然间心如鹿撞起来,就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慌乱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雪烨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问他:“你怎么啦,你不是来看演出的吗,看我干嘛?”“这能怪我吗?你是那么美,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被你吸引过去了。你知道吗?自从那个雨天见到你,我的心里就放不下你,要不是因为舰队出海,我们早就见面了。”雪烨被惊呆了,心里想怪不得自己一直没看到他,原来是出海了。欧阳看了看周围,对雪烨说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雪烨看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就点头同意了。然后他们就走了出去,站岗的士兵奇怪地看着他们俩,看来他们是唯一对在有某大歌星演唱的晚会中中途退场的。
礼堂的旁边有一条废弃了的铁轨一直通向海边,雪烨和朋友们空闲时经常在那儿散步。欧阳边走边用颤抖地声音说:“你知道吗?雪儿。”他是这样称呼雪烨的,以至于雪烨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里迷醉了。“你知道在舰上的一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天的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都是你那天穿着紫色的裙子在雨中漫步的样子。在海上的时候,我就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这次回港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否则我会崩溃的,希望你不要怪我太唐突了,希望我不是一厢情愿。”雪烨平生第一次听一个男孩这样炽热而大胆地向她表达他对她的爱慕之情。她顿时不知所措了,脸象被碳火烧着了一样发烫,在黑暗里无所适从。
正当雪烨紧张得全身发抖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时候,欧阳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并拥抱了她。两人就这样自然地依偎在了一起,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这声音是如此地美妙,仿佛一首动人的乐章。
雪烨在心里对自己说:“难道这就是爱吗?这就是自己的初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了,自己不是说过暂时不谈恋爱的吗?雪烨的内心挣扎着:怎么这会儿就被眼前这个男孩打败了,真是太没出息了。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真得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啊。”那时那刻雪烨的倔强已经彻彻底底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妙感觉打败了。他们就这样一直相依偎着,站在海边的夜色里。任由强烈的海风吹着他们炽热的脸颊,两颗心热烈地跳动着,享受那份情感的甜蜜。
远处传来海浪轻轻拍打海岸的声音,夜,是这样的宁静而温馨,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今晚这对幸福的年轻人而布置的场景,一切都那么完美。他们陶醉在彼此的心跳声里,陶醉在彼此温暖的怀抱里,很久很久才分开,然后一起牵着手走在沙滩上,那一夜,年轻的他们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一辈子……
(10)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雪烨的公司刚好不是很忙,所以他们就有了许多共处的时间。欧阳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训练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雪烨在一起,他带着雪烨去部队的旱冰场滑旱冰。他常常在旱冰场上来个自创的冰上芭蕾,而雪烨因为是初学者,虽然有欧阳带着,还是难免有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而欧阳总是趁着拉雪烨起来的时候装作脚下一滑摔在雪烨身上。气得雪烨总是用拳头捶打他坚实的胸膛,然后他就会很满足地抓住雪烨的双手微笑着看着她。
又或者在周末的时候带着雪烨去爬山。雪烨累了的时候,他就拍拍自己的背,让雪烨到他的背上来,雪烨喜欢趴在他宽宽的背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再摸摸他黑而浓密的板寸。欧阳说他喜欢小巧玲珑的女孩,这样高大伟岸的他就可以保护他的女友,会感到无比的自豪。雪烨恰好就是个娇小的女孩,欧阳总说雪烨可以做掌上舞,说完满足地拥着她,然后再轻轻地叹口气。
渐渐地俩人恋爱的消息传了开去。有一天早上,雪烨上班的时候,处长叫住了她:“喂、雪儿,你真不够朋友,上次我给你介绍周参谋的外甥的时候,你说你不急,没想到你来了个暗渡陈仓啊。”雪烨急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不认识,我昨天刚看到你和他从旱冰场走出来。”你说的是欧阳吗?“是的,欧阳剑峰。”雪烨一听不吭气了,她尴尬极了,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更何况恋爱中的女人心眼比针眼还小,心想欧阳居然瞒着她。
晚上下班的时候,雪烨正走着,欧阳从一棵树后面猛地跳了出来,雪烨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欧阳没察觉,以为刚才那一下吓着她了,赶紧上来拉她的手,雪烨就这么使劲一甩手,自顾自地跑了,把欧阳一人晾在那儿一怔一怔的。以后的两天里雪烨都没理他,欧阳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遍一遍地往雪烨那儿跑,茶饭不香,又云里雾里不知道哪儿惹得雪烨生气了。
第三天,雪烨下班得很迟,天已经黑了,在路上碰到几个喝得烂醉的家伙,他们看到雪烨独自一个走着,就上来搭讪,雪烨没理他们,恼羞成怒的他们就挡住雪烨的去路拉拉扯扯。这时一直跟着雪烨的欧阳斜刺里冲了出来,三下两下就把他们赶跑了。有个家伙边跑边捡起一个石头转身向欧阳扔了过来,冷不防从欧阳的额头擦了过去,划了一道痕,鲜红的血就流了下来。雪烨一看吓坏了,拉着欧阳叫他赶紧上医院,但欧阳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只问雪烨这两天为什么不理他了?在这种情况下,雪烨只好说:“你是周参谋的外甥你为什么瞒着我,不告诉我?”欧阳说:“难道这件事在你的眼里比我们的感情更重要吗?雪烨不吭声,欧阳接着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误会我是个需要倚仗别人的人,我虽然入伍才四年,就拥有今天的职务,那都是我自己用努力和汗水换来的,何况我也不想女孩们因为我舅舅的关系而接近我,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所以我觉得这些都并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告诉你,并不是要刻意地隐瞒你。”雪烨听了这番话,后悔自己错怪了他,她抚着欧阳受伤的脸难过极了,然后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情不自禁地在欧阳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疼吗?”欧阳摇了摇头,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形成两道漂亮的弧。“你就是我的止疼药,有你在,我怎么会疼,不过话又说回来,赚了一个吻,再疼也值得。”“你就是这样贫嘴。”“还说我,想想你自己冷的时候象块冰,热得时候又象团火,可这样的你却更是让我着迷,我欧阳剑峰这辈子注定了要栽在你雪儿主任的手里了。”雪烨听了破涕为笑。欧阳见了忍不住把雪烨拥在怀里,重重地吻了下去,雪烨猝不及防一下子懵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双手揽住了欧阳的脖子,踮着脚迎着他,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欧阳重重的呼吸排山倒海般淹没了雪烨……
一切都来得这样猛烈而自然,雪烨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孩。他高大俊朗的外表,乌黑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神,他笑起来的样子,更有他桀骜不驯的个性。欧阳在下属的面前是个威严的长官,但在雪烨的面前永远是温情的爱玩的大男孩。他常随着舰队出海,出发前他总要采一朵蔷薇,因为雪烨喜欢,并且因为它是爱情的象征。
不在一起的日子是一串长长的长长的思念的日子。他们深深思念着彼此,等到欧阳回来的时候,会给雪烨带回来一叠厚厚的信。每两天一封,一半记叙在海上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半记叙对雪烨的思念,还附带一些雪白的珊瑚和海贝。这些都让雪烨惊喜不已,她有一个专用的箱子收藏这些礼物、信件连同一枝干枯的蔷薇。等欧阳下次出海,她又开始思念的时候,她就打开来,慢慢地一件一件地看,就象欧阳在身边一样。
(11)
然而花无百日红,美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在他们相爱的第十一个月,就传来雪烨父亲病重的消息。雪烨回家时,欧阳正好在海上,而且那次他们舰队去东海执行任务,不能预计归期。雪烨在家里处理好父亲的后事,又向公司申请延期,在公司最大限度——两个月的基础上又延期了一个月,处长批准了。雪烨知道部队的纪律,这已经够让处长为难的了。
雪烨他们家是个重组的家庭,母亲离婚后嫁给父亲就生了她一个,雪烨明白自己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一切。千回百转之下,雪烨给欧阳写了一封长信,寄到处长那儿让他转交。信中告诉欧阳不要再来找她了,为了他的前途,她不能让他跟着到乡下来,因为欧阳是属于城市的,虽然雪烨没法爱他了,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葬送他的前程。他让欧阳答应她好好找一个好女孩成个家,把她忘了。虽然她是这样深爱着他,但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就当从来就没有认识过雪儿,信封的后面没有写明地址。雪烨明白自己这样做对欧阳不公平,太决绝,决绝得近乎冷酷。但她只能这样断了欧阳的念想,否则欧阳要跟着她来到这个小镇,他所有的远大的抱负就完了,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毁了他的将来。信发出去的时候雪烨又哭了,自从决定了分手以来,雪烨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了,想着欧阳高高兴兴回来,再接到信的情景,雪烨的心就象刀割一样。
那时日色晚,车马慢,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一封信去了,所有的一切便跟着石沉大海。
许久以后青梅偷偷来过一封信,还有一个包裹。说是欧阳回来了,满脸青青的胡茌来找她要雪烨的地址。他说他接受不了,怎么都想不通他就出了一趟海回来,事情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雪儿她一个女孩儿家,那么小,那么弱,她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凭什么可以决定他的未来。但青梅权衡再三没有告诉欧阳雪烨的地址,只说雪烨也没有告诉她地址。欧阳说他知道一定是雪儿不让说,他知道只要是雪儿决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的。青梅说后来欧阳在她以前睡过的床铺旁坐了很久,递给青梅一包东西就走了。再后来听说欧阳病了一个多月,病好后就调到别的部队了,再没有他的消息。
雪烨打开一看是一叠厚厚的信,数了数一共六十封,四个月时间,两天一封,一封也不少。还有许多珊瑚、海贝和一支干枯的蔷薇。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满是水渍,只有四个字“你真残忍”。雪烨一看泪又下来了,她一封一封地看着信,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她知道他该恨她的,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爱上了自己,又这样残忍地抛弃他。虽然雪烨有很好的理由,但她给他造成的创伤是永远没有办法愈合的了,她只希望时间能帮他抚平一切。
(12)
以后的雪烨在离家不远的县城找了个单位,机械地工作、结婚、生子,走着平常女孩都要走的每一步,在她看来她的人生在她和欧阳分手的那一刻已经走完了,她燃尽了她所有的热情,一切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心境,剩下的只是履行责任而已。
雪烨的好友青梅经过长长的马拉松,在雪烨走后的第五年,与终于荣升为海军少校的兵哥哥结婚,并在第二年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而已是海军中校的欧阳由于工作的需要。六年后又被调回原来的部队。彼时欧阳已经奉旨结婚,妻子在老家工作。周末的时候欧阳常常在青梅家蹭饭吃。青梅一直都偷偷与雪烨保持着联系。他们夫妇俩在欧阳面前一直小心翼翼,而欧阳每天似乎也很开心,双方都不再碰触那块最敏感的地方。
直至青梅夫妇结婚十周年那天,欧阳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曲终人散之后,向来酒品很好的欧阳斜倚在青梅家的沙发上。他举着酒杯,嬉笑着对青梅说:“来,雪儿,干一杯,为了青梅的十周年结婚庆典。”然后又哭又笑起来。青梅夫妇听了怔了很久。青梅哽咽着说:“欧阳你这个傻瓜,十六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雪儿。
青梅给雪烨打了电话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她说:“我们都错了么?雪儿,你为了他和母亲,而我为了你,现在的我都后悔当年没把你的地址给他,你让我觉得自己在欧阳的面前象个罪人,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我现在是没办法了,你看着办吧。
雪烨是个不轻易言悔的人,但对于这件事多年以后雪烨自己也很迷惘。原以为这么多年了他该淡忘一切了,没想到……十六年了想想雪烨自己还不是一样。雪烨思虑再三,终于拨通了欧阳的手机。这是十六年后的第一次通话,雪烨的心狂跳着不能自持。电话拨通了,双方沉默了许久。那头问了一句:“是你吗?雪儿。”接着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叹。雪烨记得欧阳说过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他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如今即使隔了十六年,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欧阳在电话那头不能自抑。雪烨一下子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母亲在后来的日子里也隐约感到了雪烨的辛苦。叹了口气说:“那时候要是不回来,该有多好。”雪烨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一切都已过去,母亲对于雪烨为她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一簇蔷薇永远盛开在雪烨的心灵深处,永远开着,鲜艳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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