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1

“噗通……”

我再一次因睡姿不良而滚下床。

地面很冷，也很硬，摔得人很疼。

我睁着迷糊的眼睛，准备靠着身体的本能爬起，但梦里那个声音却不停地在耳畔回响。

“两年了，张修泽，好久不见。”

我愣了愣，想要记忆起那些模糊的画面。只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开始翻涌，如同刀枪，劈散了我挣扎的气力，使我再次砸向地面。

“胃病又犯了吗？”，我不住地想到。

望着窗外高悬的清月，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涌出，滚过嘴角，郁结于脖颈，淌向地面。

2

黄昏时分，校门口的公交车成群结对地驶向车站，为荷尔蒙爆棚的高中生们留出一大片空间。

吴滤靠在我身侧的柱子上，呆呆地盯着校门口。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刚叮嘱我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先去买点东西，你吃快点，别迟到了。”

我端着碗，看着他慌慌张张冲出去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捎带着连胃部的疼痛也减轻了一些。

“他一定是找他的小女朋友去了。”

我一边吃完碗里的面条，一边暗自为他的诡异行为做出判决。

同时，校门口仅剩的一辆公交车发动了，掀起的巨大声浪，拍在我充血的脑袋上，让我又一次想到清晨时那个怪异的梦。

“怎么，你也在等这辆车吗？”一个漂亮的女孩歪着头对我说道。

我用力地摆了摆脑袋，想要甩掉这些不属于现实的画面。

只是，我失败了，因为我瞧见了那张熟系而陌生的脸庞。

在我瞧见她的瞬间，一阵悸动从脚底板疯涨到头顶，使暴动的情绪粉碎了理智。

我冲了出去，踩翻刚放下的碗，汤汁飞溅，吓到了路人，也吓到了坐在公交车里的司机。

“滴滴滴滴滴滴!”

喇叭响个不停，我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愈跑愈快，踩在脚下的街道也像是听见了我超频的心跳，把我往前方直送。

等我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时，公交车已经停在身后，那个深深吸引我的身影也早就消失于街角。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祈祷着人未走远，然后往周遭找了找，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果然，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吗？”我愤恨的想着。

但未等我去寻求答案，气冲冲的司机师傅就拉住了我，劈头盖脸臭骂了我一顿。

最终，我被记了处分，承包了一个星期的班级清洁任务。

3

由于胃部的不适，我选择推掉了周末的球赛，让吴滤陪着我去图书馆。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开看了两眼，又合上放了回去:

“我看不进这些东西的，你先自己看吧，我去外面和我女朋友聊聊天。”

“行，你去吧，从小就这样，重色轻友，我算是见怪不怪了。”我一边笑着，一边目送他走出图书馆。

望着他离开之后，我来到标有轻小说的书架，搜寻了一下。

“丰裕之角，这不是游戏吗，居然已经出书了？”我小心翼翼把那本书抽出来，抱在怀里，准备好好拜读一下这本大作。

可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大厅内，阵阵引人厌恶的嬉闹声从最内侧传来。

“哇呀呀，诸葛连弩到手，你准备受死吧!……”

我皱着眉头，咬着牙暗骂两声，憋屈地坐到最外侧的桌子旁。

而待我坐定，想瞧瞧那堆低素质人群的时候，熟系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

她坐在桌子的东北角，不发一言一语，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即便身上披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校服，她的独特也完全没有被掩盖。

我连忙低下头，翻开手中的书，避免与她的视线对上。

“可是，我该怎么去找她说话呢？”

正当我为此心烦时，书上的插图给了我一些深层次的灵感。

我放下书，径直走到最内侧桌子的旁边，盯着那群因我走近而熄声的初中生，恶狠狠地说:

“怎么，从我们学校出来的初中生这么差劲吗，连图书馆禁止吵闹都不知道？”

望着他们矮小的个头，我底气十足地甩下狠话:

“再吵的话，你们就从这里出去。”

大概是我看起来太过强壮，他们直接闭上了嘴巴，不情不愿地收拾起了桌子上的卡牌。

而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仍然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看着她那幅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脸庞，我鬼使神差地对着她问了一句话:

“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的眼睛倏然变得大了起来，像是藏在眼底的星辰全都跳了出来，砸在地上，汇聚成一片海洋。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一边又匆忙地看向她的同学们。

刚才闹的最欢的那个人立刻心领神会:“学长，你不用问了，她是个哑巴，您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噢了一声，感受到了被处分那天一样的心情，强撑着笑了笑，转身离开。

“果然，梦里的东西不会是真的。”

我快步走向外侧，把《丰裕之角》收进包里，离开了大厅。

但是，我没有发现，她呆在那里许久未曾移动，校服袖子早已被眼泪浸湿。

4

经过图书馆的偶遇，那个女生又在梦里出现过，只是我已不再对此抱有侥幸。

明天是父亲的生日，母亲要我为父亲挑选一件特殊的礼物，我只好上街看看。

“去民主街，坐三路公交。”母亲用签字笔在我手掌处写下了这句话。

我一边走在马路上，一边四处盼望，想要找到我的目标。

而离家大概十分钟后，我瞧见了它，我向司机招了招手，然后顺理成章的坐上了这辆车。

上车投币的时候，我第二次在现实里看到了她，我发现，我仍然不能压制住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我本想找一个离她远点的座位，但是只有她身边还余下一个座位，我只好走过去。

随着我离她越来越近，我感受到我的身体里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物质，让我变得十分想要拥抱她。

她抱着书包，低着头看向地板，扎起的马尾在阳光下染成金黄。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坐下来。就在我坐下去的那一刻，她醒了过来。

她伸出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我。

说实话，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多了抹色彩，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因为当她用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时，那抹色彩又消失不见了。

她松开右手，从包里拿出一册绘本，摊在双腿上，然后她扯着我的手，往绘本上送。

“你是要我看一看这个绘本？”我靠着她，问道。

她不住地点头，然后更加用力地扯着我的手。

我只得拿起那册绘本，在她的期盼下，看完了整册的内容。

看完绘本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记忆起很多我忘掉的事。

“传说，古代的一种巫女，可以在人们的梦境里穿梭，寻找她认可的伴侣，而代价是在现实里她们会在五感里失去一种。”

我把绘本还给她，她笑了笑，把手从我的胳膊上抽出，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开始写字。

“怎么样，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挑礼物。”

看着她那张日夜出现在我梦里的脸庞，我点了点头，牵起了她的手。

“滴滴滴”

一声长鸣，到站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