耧树叶

叶子的离开，不是风的追求，亦不是树的不挽留，是为了那美丽的使命，燃烧自己，奉献余生。

秋风起，夜渐凉，晨起为哪桩？

每当看见落叶飞舞，便会想起几十年前耧树叶的往事，那如烟如雾，忽远忽近的一幕幕画面，串成不连贯的点点滴滴回忆，愈想愈想，愈念愈念。有些情节，注定会定格在那个年代；有些经历，不必后来的人体验。

小时候家里都缺烧的，耧树叶就成了每年深秋必做的事。每天天不亮，妈妈就早早起来，去树林子里耧树叶子了。秋风一吹，小河边，树林里，被刮满落叶，层层叠叠，有的根据风向和地理因素自然就聚成了堆。而那些落在草丛里的，散落的叶子，就得用竹耙子聚拢在一起，落叶和逶迤的枯草常常纠结不清，需要很用力的耧。

天亮了，我们也会去帮忙，把聚成堆的落叶，装进花筐里。装筐是个技术活，要把这些叶子压实了，两手夹着放到筐子里，再继续添加，叶子轻飘飘，不听话，常常飞的哪儿都是。花筐装满了，大人背回家，倒进小房里。我家有个小柴房，每年秋天都会装满了树叶，紧紧地给挤压在那里，直到房顶。然后再每天从底下，掏出一筐筐树叶，烧火，做饭。下面的烧完了，上面的塌下来，直到把积攒的树叶烧完，春天也快到了。

那年夏天的暑假，姐妹们不知是谁发现了东边树林子里，落了一层的落叶。我们如获至宝，带上耙子和袋子，赶紧跑去耧了起来。因为不是秋天，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所以，这块地儿的落叶，成了我们的专利，边庆幸，边窃喜。

四散的落叶，被我们耧成了一堆又一堆，整个树林子里，除了耧树叶的刷刷声，就是我们的打闹嘻笑声。仰头望去，几近秃了的树顶上，偶尔还会有树叶飘落，许是被我们的喧闹声惊醒，也赶紧来赴这场迟到的约会。

我们几个，耧的耧，装的装，四妹从家套上了小驴车，往家里运。连续耧了三天，才把这片树林的落叶全部收回家里，那真是我们暑假里一次最大的收获，那些叶子，应该能烧火做饭用好些天了。

后来又路过那片树林，发现本已落光了的树枝上，又长出了小小的新的叶子。一直想不明白，怎么杨树也会有了第二春。想必这落叶是上帝特意赏赐给我们的礼物吧。

落叶在我们的眼里，有着很多人不知道的别样的美，那是一种温暖的美，燃烧的美，奉献的美。在寒冷的冬天，烧火做饭，烧炕取暖，叶子幻化为跳跃的火苗，释放所有的热量，化为灰，化为烬，还诸于土地，成为新的能量，进入下一次生命的轮回。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应该有好多年没有人再耧树叶了吧。而我，也是几十年没有再见过这样的场景了。当年用来耧树叶的耙子，花筐，都湮没在了历史的河流中，再也难寻难见了。

深秋又至，那些飘摇着，飞舞着，聚集着的，一层层一叠叠的落叶们，不再有燃烧的热烈，直接归为尘归为土，不知是否会有，如我一样的伤感呢？

那记忆里黄叶飞旋，漫天飘舞的样子，忽隐忽现，越飘越远，远到我再也想不起来，再也还原不了当初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