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
片刻之后，他决定先往上面的阶梯走走，看究竟是怎样的。于是，他沿着向上的阶梯迅速的跑了上去，可是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向上走，可是，为什么原本那些出现在上方的星星点点，此刻居然都在四周甚或脚下的虚空中？虽然奇怪，曹季并不理睬这些，此刻新获得蚩尤的力量，反正精力充沛，他只是不停的“奔跑”——当然，他认为自己是向上的。
无数的时间与无尽的空间都跑过之后，曹季面前出现了又一道黑色小门，毫不犹豫的，曹季一头钻了进去。当他走过小门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刚才出发的那两道门外！至于原本应该出现在螺旋形阶梯尽头的三岔路口，却并没有出现。而且，这一路上任何的拦路怪物都没有遇到过，整个陵寝中安静到了极点，除了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声。
曹季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次，他决定在两道门外做个记号，正好觉得有些尿急了，就干脆一时兴起，在两个门槛外走动着撒完了一泡尿。这次，他决定重新钻进右边的小门。
钻进右边的小门之后，他的身躯又一次飘浮在虚空之中，那些盘旋在黑暗中的阴风立时如飞刀一边刮了过来，恨不得立时将曹季的身躯斩成肉酱。尽管曹季此刻有了蚩尤力量护体，却仍然觉得那些比刀剑还要锋利一百倍的阴风扫在脸上手指上一阵阵生痛。曹季试图要抓住一条风之刀，可是当他双手抓上去之后，立时觉得那虚无形质的风之刀表面似乎生满了倒刺，手指立时出血了。不过，体内力量运转之下，伤口也立刻开始自动愈合了。同时，“天顶上”铺天盖地的冲下一群群哇哇怪叫的血乌鸦。
当曹季好不容易将这些血乌鸦一一斩落之后，自己身上也覆满了薄薄一层腥臭的乌鸦血。当他又一次即将接近对面虚空中的小门时，门前陡然生出又一群血乌鸦，不过，这次它们并没有立时围攻过来，而是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好一会，曹季才赫然发现，血乌鸦们组成了一张血色的半透明的大弓，另有一些血乌鸦则构成了一枝闪着血光的箭矢。此刻，曹季就算想要躲闪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绝对死寂的虚空之中，曹季仿佛听见嘭的一声发自内心深处的、令自己全身每一个器官、每一个关节、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抖的声响。那亘古久远的影响人灵魂深处的绵绵不绝回荡在意识空间之中的震颤，正是那一群血乌鸦的杰作。它们所组成的弓箭，就在满张到极点的瞬间，陡然松开，一枝硕大至极的血色箭矢发出慑人的红光，带出一片氤氲雾气，罩向曹季。在那虚空之箭的强烈震动之下，此时的曹季只觉浑身每处经脉都不听使唤，尤其是自己的心脏，嗵嗵嗵的跳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挣开胸腔，自胸口跳出来一般。而他的四肢，原本应该按照他的意识控制，组成拦截招式，挡在身前，可是现在，也都上下左右的各自远远的分开，几欲要从躯干上跳跃出去一样。而曹季的面孔，由于五官、头发都开始不由自主的乱跳，而扭曲变形得厉害，有些头发挣破了头皮自行飞散在虚空中，有些则耷拉下来挡住了曹季的视线。事实上，此刻即使没有任何东西挡住他的，他也是无能为力，绝对无法避开那在意识空间中发出呼啸声音刺裂虚空疾飞而来的血乌鸦之箭！
曹季只能竭力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胸前，准备硬着头皮抵挡这怪异的一箭了。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堵散发出钻石光芒的能量轮盘。幸好，尽管身体不受控制了，自己的力量还可以意识操纵。那厚厚的轮盘在曹季身前缓缓磨动旋转着，等待那一箭的到来。
箭矢的前面，先已凝出了一道笔直的血线，贯破了曹季力量凝聚而成的钻石轮盘的外沿，透入其磨盘中心。不过，在那里，由于内外两股方向截然不同的力道的挤压，血色的线条并没有再前进一步，就此完全销蚀于其中。
曹季只觉身体陡然一阵剧烈震颤，血乌鸦之箭已经正正的射在钻石轮盘正中。原本，那里应该形成一个深深的凹陷，以使任何进入的物体陷入其中而被两股力量磨蚀。不过，此刻曹季在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并不能完全发挥体内新获得的蚩尤力量，那个凹轮并没有完全成型。就在内外两股力量一起朝着反方向旋动的同时，血色的箭矢已经将钻石轮盘射得整体皲裂，顿时化作一团无序的能量粉碎开来。不过，此时的血乌鸦之箭矢也已经穿透力大减，仅仅射穿钻石轮盘之后，堪堪射中曹季胸口，却并不能继续透体而入。
感觉到一股血液疾速的外泄，曹季低头一看，那由无数血乌鸦之精魂构建的血箭入肉一分，稳稳的插在自己胸前。同时，曹季也发现那令自己浑身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器官都不受控制的胡乱抖动的震颤已经消失了，也顾不得疼痛，奋力一跃，身子已经跃入了面前的黑色小门。
曹季重重的摔落在门外的台阶上，感觉下面有些潮湿。他陡然想起先前自己在进入小门之前，曾经撒过一次尿以作印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是两道与先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小门，左边右边的门上的古体大字也毫无差异。这时，曹季体内浑厚的力量正在飞速的自由流转，陡的将侵入胸口一分不到的血箭弹了出来，定定的插在台阶上。立时，一股鲜血也跟着飚了出来，这伤口太大，以至于曹季那获得蚩尤力量之后的身体的自行愈合功能都来不及发挥。曹季连忙撕下一片衣襟给自己包扎止血，同时随着蚩尤力量已经完全与自身肉体的结合，而迅速的发挥出强大的功效，血也渐渐止住了。这时，曹季突然想起，自己明明进去那小门不知多久了，再怎么说也有几个小时了吧，先前自己拉在这外面的尿液照理说也早该风干了。可是，为何自己这一出来，却发现那些液体还在？
他忍不住看了看手表，这才惊奇的发现，此刻居然还是二月六日凌晨五四十五分！那不正是自己冲进陵墓的时间吗？
难道，这陵寝里面，时间居然也会停滞？这里，难道就是一个高维的异空间？
可是，现在自己又该往那边走呢？眼前三条路，沿着螺旋阶梯向上，进左边的门，进右边的门，自己都已经试过了，可是最后，都会再次回到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一个永恒循环的空间，只有入口，而没有出口？就像踏上了一段零侧曲面一样？
对于数学课上曾经简单接触的零侧曲面，曹季当然有清晰的记忆。当时，看到书本上描述的那样一种怪异的曲面，曹季还有些将信将疑，以为它只是存在于理论之中。可是现在，就说眼前那螺旋阶梯吧，明明自己以为是在向上走，可是那些原本挂在“天顶上”的星星点点的东西，为何最后却到下面去了呢？并且，那阶梯的尽头似乎就是开端处的左边小门，于是，在绕了一大圈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出发点。而这右边的小门就更怪了，进口居然就是出口！可是，方向上却觉得完全不同啊。每次只要跳进右边的门，就会看到对面远处有一个门，而谁也不会想到，当穿出那道门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个门同时也就是进来的门！
这又是为什么？
曹季就这样在疑惑中继续不舍的奔走与三条不同的道路上，而每一次，在或平安无事或历尽艰险之后，他都会再次回到这个螺旋阶梯与两个小门交接的地方。
终于，筋疲力尽之余，当又一次从右边小门中走出之后，他一头躺倒在门外。此时，手表显示的时间仍然一动未动。
朦胧中，曹季听见一个声音：“你打算就在这里躺下了吗？”
“你……”曹季一听，就明白这是蚩尤的意识。挣扎着，他想要再次站起，可是兜了无数个圈子又无数次失败之余，他的信心已经大受打击，居然一时站不起来。
“或许，我当初真的是选错了人啊……”蚩尤叹道。曹季有些惭愧，却仍然犟道：“你没有选错人，只是……”
“只是你跳不出这个圈？对吧？”蚩尤的声音充满了嘲弄。这样一听，曹季不由产生了新的希望：“你可以帮我？”
“不能，只有你自己才能帮你走出这里。”
“可是……要怎样才能走出去啊……”曹季不由慨叹。
“人们常常为眼前的贪欲所困惑，为现成的环境所困囿，而无法去除心头的执念，这样一来，就算有路，也看不到了……”蚩尤的话好像在指示方向，又令曹季困惑。
“眼前的贪欲……？”
“是啊，你自己想想吧……”蚩尤不再说话了。
“……心头的执念？现成的环境？……”曹季思索着这话的含义。陡然间，他觉得眼前灵光一闪：自己到这里来，明明是追踪那个偷取手稿的“三个火枪手”集团的家伙的，可是，一到了这里，当听说这里就是蚩尤陵寝之后，自己就一心只想着如何得到蚩尤身躯的力量，而放过那偷手稿的家伙不顾了。这，难道不正是自己眼前的贪欲？若非有这样的贪欲之念，自己又怎会冲进这个陌生的陵寝？
先前，自己无意中获得了蚩尤的部分力量，当尝到这种强大力量的甜头之后，自己就更加想要获得这陵寝中剩余的力量了。这才一直想往前面走，找到一条新的出口。这，难道不正是“心头的执念”？事实上，自己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虽然只是一部分，可是右臂已经完全恢复了，难道不应该满足了吗？“……贪欲与执念，是你的最大敌人……”曹季突然想起那晚梦中听得佛陀所说的这句话。
而自己眼前的环境，似乎就只有那三条路，其它地方，都是空空荡荡、虚无缥缈的境地……
对呀，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
曹季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看着阶梯之外那黑咕隆咚，似乎没有尽头的虚空世界。
那里，不正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尝试的一条道路吗？自己难道不是一直认为，掉下去之后就是死路一条吗？但是，置诸死地而后生，跳出去之后，或许别有一番天地呢！
一想到这里，曹季陡然明白过来，原来真正的路，正在自己一直不敢去尝试的地方啊。此时，这般坐了一阵，曹季的体力已回复了不少。他再次站起来，走到螺旋阶梯上面，走近阶梯边上，低头看着下面那黑黢黢的永恒世界，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是，到了此刻，另外并没有其它的道路，舍此以无他途。
当下，曹季不再胡思乱想，略略凝聚心神，将全身的力量调动起来，闭上双眼，心一横，就此一脚踏向虚空。他的身躯，就在一脚踩空的瞬间，跟着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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