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二 章
1
我要离开家乡,继续远行。
送我的只有原春画一个人。
何青锋把我送到车站就走了,他还在生我的气,我告诉他转告春渡一声。
他没理我。
也许这就是生活,也许这就是命运。
南行的列车上,我思绪万千。
在走之前,原春画我们两个去看唐梦。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来了。”
“梦姐,可看到你了,真想你啊!”
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叽叽咋咋的说个没完。
洪红领着我介绍公司的情况。
在欢乐的气氛下,我们都平静下来后,唐梦问原春画。
“你和赵行怎么碰在一起的。”
“许波邀请老同学聚会,我们碰在一起的”
原春画荡漾着一脸的稚气。
“许波也回来了,可惜没碰着。”
唐梦失望的说。
“那可不,还有许多同学呢?”
……
洪红看看她俩谈的兴高采烈,也不理我们两个,就问我。
“现在做什么呢?”
我无法谈起自己的经历,只是敷衍的说。
“还能干什么,混呗。”
洪红笑笑说:“我现在缺人手,要不在这干吧!”
我看他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意思,只得说:“考虑考虑吧。”
洪红也看出来我是拒绝的意思,就转换了话题。
我和洪红聊得甚为欢畅,就象老朋友一样。
洪红的知识面很广,天文地理海阔天空,这也是我所热衷的,我们现在虽然只见过两面,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的心瞬间就拉近了。
中午饭是在唐梦这吃的,饭后我们又坐在一起闲聊,原春画突然问唐梦:“你看见纪幻了吗?”
唐梦的身体一颤,我瞪了一眼原春画,那小丫头一伸舌头。
“噢,听说他现在混的不错。哎,咱们班有很多同学都去外面发展了,有的还办了大公司呢!”
我接过他的话说:“是啊!那些个人摸狗样的都混的挺有出息。”
唐梦也不回避洪红,她说:“别在掩饰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演什么戏。”
原春画低着头不吱声,我偷偷的踢了她一脚。
没想到这小丫头诡计多端,把事情推到我的头上。
“哎,老大,你踢我作啥!”
说完后她还冲我做着鬼脸。
我的脸唰的红了。
洪红一看,紧打圆场,他递过根烟。
“赵行,咱们抽颗烟吧!”
原春画那小丫头说:“又抽烟,挺呛人的,梦姐咱俩出去玩一会。”
说完,她拉着唐梦走了。
“这么大姑娘了,还和小孩似的。”
我很尴尬的说。
“没关系的。”洪红笑着问:“纪幻现在怎么样。”
我到是没有想到洪红也会问我纪幻的事。
他看我一脸迟疑,又说:“咱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纪幻和唐梦的事,我早就知道。”
我点点头,说:“纪幻现在不错的,当了大老板。”
洪红沉思片刻说:“这我知道。”
“纪幻现在是不是还想着唐梦。” 洪红问。
“是的。”我简而简之的回答。
“纪幻必定是一个优秀的人啊!” 洪红的表情很复杂。
我不知洪红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男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是很难说清楚,谁也很难轻易放下。 但愿时间能够抹平裂痕。
唐梦和原春画回来时,洪红去办事了。
唐梦又问我现在的状况,我只告诉她:我活的很自在。
“你跟春渡的关系还好吗?” 唐梦问起春渡。
“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很早就结束了。”
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这样吗!”
唐梦眨巴着大眼睛。
我狠狠的斜楞了一眼原春画,那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冲着我不停的笑。 “何苦呢!”
唐梦叹息着。
从唐梦那出来,我责备的看着原春画。
“怎么了,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原春画明知故问的说。
“你这个小丫头,真拿你没办法。” 我摇着头说。
“事情总要解决的,回避也是没有用的。”
原春画并不领情。
“你懂什么?和个孩子似的,一点稳重的样子都没有。”
我生气的说。
“我不知你们在做什么游戏,不过心知肚明的那点事,点明了算了。”
原春画象孩子般严肃的表情把我逗乐了。
我指着他说:“哈哈,你真是天真啊!”
原春画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说:“老大啊!你可别以为我真的天真,天真有时候是一种更厉害的手段啊。”
我愣住了。
列车向前奔驰着,离家乡越来远。我打断了自己的思索。
前面是大城,半年前我就在那流离失所。
然后遇见了很多人。
黑子,纪幻。
林冰,我忽然想起了那小伙子。
这段日子,林冰怎么样了呢!
2
赵行还没回来,我每天重复一样的动作,干同样的事情。
起床,吃饭,上班,下班,写写字看看书,睡觉。
没意思极了。
闲暇时,五栓也会常来。他这几天也在酒厂干活,我以为这小子肯定下不去力,没想到他还真行,厂长都夸奖他能干。
他还跟我说,别以为他们这种人是狮子身上的跳蚤,实际上他们也想好好工作,只是看到那么多不平等的事情,才会跳出来大肆宣扬的。 他们也是平凡人一个,是有些事让他们变的不平凡。
这天晚上,我又象往日一样,机械的重复着一糸列的动作。
纪幻突然来了。
“哈,你怎么有空来这呀!”我高兴的问。
这个人我说不上喜欢,但最近见到熟人总有一点亲近的感觉。
“想不到吧!”纪幻笑盈盈的说。
“想不到。”
我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哪门子风把你吹来的。”
纪幻并不急于回答,他扫视了屋中问。
“赵行还没回呢!”
“没有,也快回来了。”我回答。
“我是来看他的,可是他还没回来。”纪幻说。
我们闲聊一会后,他就起身告辞。
我把纪幻送走后,‘嘭’的一声,DE·缺那小子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我一皱眉,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还你手稿。”
这小子将我的手稿放在桌上,没有走的意思。
我厌烦的问:“还有什么事。”
DE·缺恬不知耻的走到我跟前,轻声问:“刚才那人是谁。”
我不冷不热的说:“一个朋友。”
DE·缺继续问:“你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我没好气的说:“你管那么多呢!”
DE·缺还不知趣,又问:“他不是广告大亨纪幻吗?”
我不禁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DE·缺诡异的一笑:“报刊和电视上有他的访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不给他好脸色。
“哎,给我们介绍介绍,让我也认识认识名人吗?”
这小子真没脸。
我装做听不见他说的话,继续做我的事情,他还是没脸没皮的唠叨个没完,要不是哈伯来找他,非把我烦死不可。
3
我在江北的那座大城倒车,然后去我的目的地,那座繁华的小城。
我并不急于买票,我想在这座城市走走。
一年前,我在这里渡过了一段让我一生都难忘的岁月,现在来这座城市又有另一种感觉。
“大哥,买张地图吧!”
一个女孩问我。
我摇摇头,她又转向别处了。
历史终究不会重复。
我想去看看黑子和大鲁他们,我颠颠簸簸的坐车走了几个小时后,来到了那个偏僻的砖厂。
我转了半天,找到了大鲁,我们俩在一间破屋子中坐下,开始聊一些琐事。
我没有看见黑子。
大鲁也没有谈起黑子。
我不得不问起他。
“黑子呢!”我抬头问大鲁。
大鲁吱吱呜呜的说。
“走,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我问。
“哎,怎么说起呢!”大鲁叹了口气说。
原来我走后没多久,黑子就同刘奎发生了争执,黑子把刘奎打成了废物。老板认为黑子太过份了,就要找人收拾他,黑子就跑了,是跟闫三一起跑的。
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一山容不下二虎。
黑子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没有忘记黑子对我的帮助,我很想看看他。
没有办法,我辞别了大鲁,又回到城市。
4
晚风徐徐吹来,虽是早春,天还是很冷。
又一天过去了。
DE·缺那小子又来烦我了。
“你还是把我介绍给纪幻吧!我给你好处,真的。”
这小子真能磨牙。
“你以为我象你那么没岀息呢?去求人。”
我烦躁的说。
“那叫什么没出息,没出息的事多了,只要把没出息的事做的有出息,不就行了吗?”
DE·缺的这一套还真难练。
“好,好,你自己去找他吧!只要你说是赵行的朋友,他会收留你的。”我问。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DE·缺狡猾的说。
“真的。”我说。
“DE·缺你这小子又他妈的干啥来了。”
五栓突然进屋,一眼就看见DE·缺坐在那。
“没干啥,玩呢!”DE·缺打个谎遛出了屋。
“这小子怎么天天往这跑。”五栓问我。
“闲的没事呗。”我阴阳怪气的说。
“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小心点。”
五栓叮嘱我。
“我知道。”我说。
5
我起上票后,就坐在候车室里。
人山人海。
人们焦虑的等待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旅途的欢乐和辛酸。
我想心事时,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坐在我身边。
“去哪!”壮汉问。
我指了指标示牌上的地名。
他点点头说:“我也去那。”
壮汉很热情,他一会给我烟抽一会又大谈特谈社会轶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终于到了检票的时刻。
我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没想到那壮汉也跟了过来,他和我对面的人调了座号。
“老子他妈的就和你投缘。”
壮汉说着拿出了啤酒、香肠摆了一桌子。
我自然而然的有了警觉。
媒体上长报道这类事,要提防上当受骗。
壮汉见我不吃喝,很不高兴的说。
“喂,怎么不吃啊!怕有毒呀!”
我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没有,怎么好意思吃你的东西呢?”
壮汉咧嘴笑了。
“见外了吧!见外了吧。吃罢,四海之内皆朋友吗!”
我一横心,反正我他妈也身无分文,还怕他真的害我。
我们俩一阵推杯换盏的痛饮。
然后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6
这一夜又失眠了。
闲来无事又开始看星星。
我不知象这样的夜晚有多少次了,我在这样的夜晚总是徘徊、徘徊、徘徊。
我原想我是不争的,但一个不争的人并不能说明他没有世俗的心理,相反他的心更禁锢在世俗与清静世界的矛盾中,可惜世界并不是一个理想境界,桃花源也永远是一场梦。
人类世界文明产生后,最不公平的是:所有人不能在平等的状态下公开对话。
我不再想下去了。
就在我愁畅满怀时,看见一个人影向屋前的荒地走去。
我觉得奇怪,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紧随其后,看见那人影在前面停下来,找了一处空地,开始用刀子挖掘,不大一会就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又拿出一卷子纸,一张一张的点着蓄在那坑里。
火光一照,我看出那人竟然是林一帆。
我吃了一惊,失声喊:“林一帆。”
林一帆哆嗦了一下,抬头看是我,他也呆呆的愣在那里。片刻间,他又恢复了平静,继续着他的仪式。
我仔细一看,他烧的竟然是他一向认为是宝贝的画稿。
我虽然不懂一帆的画,可是我很佩服林一帆的执着,那一张张洒着他辛勤汗水的抽象画,烧了在太可惜。
“哎,你干什么呢!”
我抢下了他手中的画稿。
他瞅着我,眼珠一动不动,象中了定身法一样。
忽然笑了,他笑的是那样的诡异。
“你以为我有毛病了吧!”
林一帆突然冒出了沉沉的一句。
“这只是祭祀,艺术的祭祀。”
我越来越不解了,不免奇怪的问。
“这是你苦心积虑的作品啊!你就这样让让他付之一炬吗?”
林一帆“嘿嘿”笑了起来,越笑声越大。
只听他喘息着说:“作品,哈哈,苦心积虑,哈哈哈,……”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一股苦水不觉咏出喉头。
林一帆还是做着他的祭祀,我默默的把手中的画稿递给了他,他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他很快就将画稿烧完,跪在地上,将那些画稿的余灰埋上,工工整整的将坑抚平,然后闭上双眼握紧了双手,静静的祈祷着。
我看着他这一系列的连贯动作,这过程感染了我,兔死狐悲,我也正同样经历着一场炼狱般的折磨。
……
7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恐惧惊醒。
是一场噩梦。
我梦见林冰把他的稿件都烧了,我劝他他不听,他还要纵身跳入火海,我紧紧拽着他,他怒气冲冲的将我推开,然后隐没在火中。
我冲了过去,一阵恐惧的喊叫声传来。
我看见林冰的全身是火,他扭曲的脸竟然狂笑着。
我想过去救他,可是双脚站立不稳,摔倒了。
我醒了。
对面的壮汉不知去了何处,可是我没有注意,我的心思全在林冰身上,莫非他出事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想什么呢?”
壮汉何时又回来了,他拍着我的肩膀问。这时我才想起对面的壮汉,他不知去干什么了。
“有心事吗?”壮汉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咱们接着喝。”只见壮汉从怀中拿出酒,并迅速的将一包东西揣入兜中。
“我有些晕,不喝了。”我回答。
“不碍事,喝点吧!老子的酒瘾又来了。”
壮汉豪爽的倒酒、举杯一连贯的动作。
我只得又陪他喝了几杯。
不知过了久,我又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8
早晨,我起的很晚,今天我没班,我可以尽情休息休息了。
五栓一大早就跑了过来,今天他也休班。
“喂,林冰,晚上看演出去。”
五栓的大嗓门又大吵大大嚷起来。
“谁的演出。”我问。
“当然是我们乐队的了。”五栓说。
“不去了,今天晚上我想改改稿。”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呀!真他妈的,好心请你捧个场,你到拿上了。”
五栓嘟囔着。
“不是的,不是的,我这人不大喜欢热闹。”
我解释着。
“得、得、得,你也别找理由,不他妈喜欢,就甭去。”
他说完走了。
我见他走了,就想出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出了屋看见五栓正同哈伯和林一帆说话,看来他又去请哈伯和林一帆去看演出了。
不大一会,他才走开。
我走过去问哈伯:“是让你看演出吧!”
哈伯说:“是”
我又问:“你去吗?”
哈伯接着说:“当然去了,很好的机会吗!”
我看了看林一帆,他的精神很好,昨晚的事好象没发生过似的。
我转过头问林一帆。
“一帆,你去吗?”
他摇了摇头。
哈伯说:“很可惜,他们的演出真的很精采的”
我点点头说:“他们的确不错。”
哈伯问我:“你去吗?林冰。”
我一点头,告诉他:“我不去,我还有事呢!”
哈伯低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9
我醒来时,天已微亮。
伸了个懒腰,觉得尿急。
等回来时,一看壮汉早已不知那去了,他带的食物还散放在桌上。
早起的乘客穿穿梭梭,忽然有人惊呼起来。
一时喊着丢东西的此起彼伏。
我看着自己的物品,一样不少。
我想起了那神神秘秘的壮汉,他揣起的那个东西不正是几个小钱包吗?我又想起了他后来喝酒那次,穿的外套已不是上站时的那套,似乎迷迷糊糊时,他还换了外套。
他在几小时之內为什么连换两套衣服。
原来我的这一路行程,竟是与贼共饮。
我不敢声张。
如果弄不好受牵连的话,还会弄的罪名累累。
我闭着眼睛假装不知,一直到下车为止。
10
我突然感觉到赵行已经回来了,或许他还在路上,但我总是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近。
闲得没事我就去溜达,不知不觉中转悠到车站附近,就在出口处瞎转悠,也许会碰到赵行。
不大会从省城到的列车进站了,出口处人群熙熙攘攘的,我留意着赵行。
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闯入我的视线,我不知不觉中跟了过去,这个人我见过,好像是那次送赵行时在车站碰见过的,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应该在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他,他在我心中占的份量应该是很重的。
我追过去时,速度很快,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是谁。
他的速度更快,一瞬间竟然过了大街,到了另一边。
我紧追着,听到后面有人在喊着我。
“林冰,林冰,你干什么去啊!”
我没有回头,只要一回头,那人会稍纵即逝。
我追过了几条街,那人失去了去向,我站在路口处左顾右看,但寻不到那人影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么办好。
事情快要发生了,他已经离我不远了,我始终盼着他的到来。
可是他一旦到来,我又不知如何应付。
那一天傍晚,林冰就这样呆呆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他想啊想,有些事情他总是想不通。
这年青人完全迷惑了,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思绪迷宫中,他在里面挣扎着。
有这样一句话: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没有爆发的可能,因为岁月已经将激情锁定。
只能慢慢的等待死亡。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有多少人能够超脱。
我们都在同样的等待着,等待末日的降临。
在贫苦与焦虑中,在欲望与意淫中,在被阉割的自由中,我们无奈和无限伤感的,…… 注<1>
注1 :此句摘自《自由音乐》第一辑。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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