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人到底怎样才能活得生动而无畏？
张唯一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
她知道自己远远达不到哲学家的境界，所以只能在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中挣扎，找不到让自己平静的一个出口。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翻出书包里的雅思试题，准备做上几套，平复一下砰砰直跳的心。
大段的英文是张唯一心情复杂时最经常的消遣方式，照她的话说，就是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翻译上了，哪还有心思想些其他的。
但是今天这种方法显然不奏效，她通读了一大长篇的阅读，却概括不出其中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轻声咒骂，“真是不争气啊。”
1
两个小时前，张唯一在从实验室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走在正前方的梁霄，耳朵里插着耳机，慢慢悠悠地走路，挺拔却并不装腔作势。
她和梁霄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做毕业设计，但是两个人是不同的研究方向，所在的实验室也不是同一楼层，像今天这样遇到的日子并不常见。
张唯一静了静心神，快走了几步，扬声喊：“梁霄！”
刚喊完她就想，自己发出的声音一定就像刚飞过的喜鹊一样，欣喜又聒噪，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再怀疑自己了。
因为梁霄已经回过头来，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啊，是你啊。”
张唯一走到他身边，问他：“你听说下次汇报什么时候了吗？”
“没有啊，李老师每次都这么随意，倒是让我们担惊受怕的。”梁霄苦恼地挠了挠头。
李老师是她和梁霄的毕业设计导师，对待学术很是严厉，经常会不定期抽查设计进度，让人防不胜防。
“唉，我这几天做实验的时候出了点错，真是不知道汇报的时候怎么办了。”
张唯一逐渐把话题延展开，聊一聊做的实验和身边发生的事情，又不动声色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梁霄。
这是她莫名其妙养成的习惯，她习惯在有梁霄出现的场合用不被人发现的姿态观察他，发现他每一个细小的变化，就好像自己也身处在梁霄的生活中。
人向来是习惯于自欺欺人的，尤其是在得不到的时候。
“哟，梁霄，这你女朋友啊，”突然旁边一个骑山地车的男生拍了下梁霄的肩膀，又促狭地瞟了一眼张唯一，“你小子，可以啊！”
说完，男生就骑着山地车朝着食堂去了，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
“真是…，那是我社团认识的同学，说话大大咧咧的，你别介意…”
梁霄明显有一丝尴尬，平时说话游刃有余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没什么的。”张唯一努力装作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
大学时期的男孩女孩们向来很喜欢猜测两个异性之间的关系，并且毫无预兆地打趣起哄，她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像她自己这样不关注别人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这一次张唯一是真心不介意，对于被误以为是梁霄女朋友的事，甚至有些欣喜。
不知道那个男生会不会对别人提起梁霄可能已经有女朋友这件事，故事的女主角就是自己。
而且刚刚梁霄话说的那么失措，是不是还对自己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张唯一的心已经百转千回，以至于后面的聊天都是机械式的一问一答，一直到了宿舍才反应过来。
真的是单身太久，因为一句话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2
其实从大二开始，张唯一就开始注意梁霄了。或者是说，梁霄这样引人注目的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成绩优异，长得帅气，脾气温和，不管做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她除了长得还差强人意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优点了。想一想都是不般配啊，更何况还有那么将近一年的时间。
张唯一觉得，自己的骄傲全部都埋葬在那一年里了，现在只剩下那一击即碎的自尊心。
在刚开始接触梁霄的时候，是有过一段暧昧的阶段的，虽然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那时候的梁霄还不像现在这样琢磨不透，仍旧保持着刚入学时毛头小伙子一般的明朗纯粹。
他一度和张唯一的微信联系十分密切，每天就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概就是上了什么课，吃了什么饭，诸如此类。
字里行间里梁霄分明透漏出“我想和你亲近”的意思。
张唯一以为自己与梁霄终于日益亲密，殊不知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拉锯战的开始。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情侣在确定关系之前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始终纠结于究竟是谁先对谁有了好感，又是谁先对谁表达爱意。
又或者，只有自己和梁霄这样骄傲自持。
在那段时间里，张唯一承认，自己的确是十分疲惫。
她很执着于保持自己的骄傲感，又没有任何方法让梁霄对自己更进一步，所以只能故作无所谓地继续着微信闲聊。
在尚不成熟的时候，就很容易把骄傲感自尊心之类的东西看的很重，所以平白无故地丧失了很多机会和应得的东西。
而懂得这些道理的时候，通常已经做出了一些不可挽回的蠢事。
就像张唯一。
3
之后几天张唯一一直闷在实验室做实验，重复着实验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子。
她的生活总是这样枯燥的，远不像梁霄那样丰富多彩。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的性子太乏味，就很难把每一天都过得鲜活。
所以她很羡慕那些能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的人，大概这也是她如此迷恋梁霄的原因之一。
晚上室友金茜约张唯一吃饭，说好久不一起吃饭聊天，必须要去。
金茜终于在大学将要结束的时候找了个大二的小男朋友，每天乐不思蜀，想起来约饭倒是十分难得。
张唯一关上电脑，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实验室。
刚出实验楼的大门，她就看到梁霄和几个实验室的同学抱着一堆资料迎面走来。
“张唯一，不做实验了啊？”一个和她还算熟识的男生开口问她。
“我和金茜约了吃饭。”
“怎么？于楠不陪你啊。”男生露出明显的揶揄笑容。
“我们早就分手了啊，”她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单身狗的日子很爽的好不好？！”
张唯一从企图分手的那时起就料想到了今天这种局面，她和于楠的一场恋爱从开始到结束都很平淡，在她心里没有泛起过一次涟漪，以至于难以启齿。
所幸表现得还不是特别糟，也不枉她在心里排练了很多次。
张唯一寒暄结束，从梁霄身边走过去，不自觉地开始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他。
梁霄的表情好像有一丝讥讽。
她猛地回头看，梁霄已经在和身边的同学说话了，不知道聊起什么，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很温和。
大概是她看错了，梁霄甚少会有不合时宜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让人十分恼火。
张唯一索性不再想，转头往前走。
于楠是她的前男友，分手了大概两个月左右。
这场恋爱是她曾经犯过的傻，每当想起于楠，都觉得愧疚。
于楠是梁霄的好友，在张唯一苦苦等不到梁霄的回应时，他不时就会秀一下存在感。
作为一个神经有点大条的男生，于楠从未看出张唯一与梁霄之间存在的机锋，甚至经常为能通过梁霄接近张唯一而沾沾自喜。
于楠表白的时候，张唯一正对梁霄的毫无表示感到抓狂，却没有理由去面对面地质问他，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因为梁霄什么都没有说过，连最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说成是张唯一的暗自揣测，虽然她深信不疑，梁霄确实与她暧昧不清。
女生的第六感敏感而强烈，但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于是张唯一神使鬼差地答应了于楠的表白，并归结于一句“天时地利人和”。
只不过后来她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明白，逃避没有什么用，反而相互折磨，不快乐。
越早抽身越幸福，她希望于楠能幸福。
4
张唯一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一抬头发现金茜正坐在前面的馄饨店里向她招手。
点完最喜欢吃的玉米鲜肉馄饨，张唯一一屁股坐在金茜对面，问她：“怎么？今天想起来关爱孤寡老人啦？”
“那可不，我可得肩负起咱们寝室这个重大任务，不然你真就在实验室呆傻了。”金茜打趣她。
“只有内心空虚的人才需要人陪，”张唯一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就比如你。”
“要不是看你这些天像个苦行僧一样，我才懒得理你呢，”金茜嘟囔着，“还抛弃人家于楠。”
自从分手以后，金茜和她说话会刻意避开于楠这个话题，像这样提起还是第一次。
张唯一怀疑自己今天是撞了大运，碰上的人都跟她说于楠。
她不忌讳别人提起，只不过就是每一次提起都会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这样的一场恋爱已经把梁霄推离了她的身边。
几乎是再无可能。
“我知道啦，我们金茜同学送的爱心真是超级温暖，”张唯一打岔，“话说你跟你的小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金茜有点害羞：“不就那样嘛，就还行吧。”
“就别装冷淡啦，你脸都红了。”
吃饭的时候，张唯一一直都在努力引导着话题，不想再提到于楠。
金茜对她很关心，就是说话有些不得章法，想安慰却总是说错话。
不过只要关心就够了。
张唯一朋友很少，金茜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她不在乎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能相互慰藉就很好。
上天安排这样的遇见必然有他的道理，要学会体谅。
5
李老师突然通知这周日要检查毕业设计进度，张唯一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毕业设计本来是还算轻松的一件事，但是对于张唯一这种之后要读研的人来说，不过是研究生生活的一个开始。
现在做出点头绪，日后就不那么费力。
更何况她向来不希望每天软绵绵地混日子，总要做点什么才能保持自己的骄傲感。
周日那天，张唯一很早就去了实验楼进行进度汇报，之后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看一个人一个人进来汇报。
她很喜欢坐在后排观察前面的人，妄图看透他们内心的想法，有种超然脱俗的错觉。
于楠汇报完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还是你比较厉害，李老师从来都不怼你，一见我跟见了仇人一样。”
张唯一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能装作若无其事，明明这是分手后第一次见面，难道不应该象征性地避避嫌？
还是只有她段数太低？
看着讲台上正侃侃而谈的梁霄，张唯一说话有些不经大脑：“你每天都忙着实习，哪有时间跟我们一样。”
“不，你们向来比我厉害。”于楠声音略显冷淡。
什么意思？
张唯一转头看他，而他正盯着讲台上的梁霄，面无表情。
梁霄汇报完走过来，冲张唯一温暖地一笑，又用气声小声询问于楠：“走吗？”
于楠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啦。”
又恢复了他惯常活泼明朗的感觉。
梁霄和于楠悄悄走出去，张唯一身边再次变得空荡荡，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坐在她的旁边对她说“你们向来比我厉害”。
张唯一突然想起分手的时候于楠的反常。
“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些三观不合，”张唯一努力让自己的措辞不至于伤到他，“是我的问题，你很好，真的。”
这种发好人卡的行为让她自己都很不齿，却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
于楠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才开口，声音低沉。
“那梁霄和你三观就合适吗？”
“啊？”张唯一被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怎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就随便问问，看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要是你连梁霄都看不上，那可就是眼光太高了。”
当时的张唯一没有想明白，现在却是懂了。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伤害于楠了，也伤害了梁霄和于楠之间的情谊。
6
四月底，上海的温度已经到了三十度，阳光热烈得让人总是发困。
临近毕业，各种社团都在准备聚餐的事情，张唯一不愿意出门，推掉了几个邀请。
她不是一个容易和别人聊得来的人，进入大学后混迹的几个社团都没有相熟的朋友，不如在实验室做做实验刷刷剧。
唯一让她纠结的是，有一个社团聚餐梁霄也会去。
明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却还是想尽力去试。
她问金茜：“有一件事我很想去做，实际上不应该去，怎么办？”
“做不好会有什么影响吗？”
顶多是梁霄以为她很轻浮，替于楠觉得不值？
张唯一突然很疲惫，她心里清楚，梁霄应该把这所有事都看得很透彻了，她的期盼就在于梁霄会不会一念之差让自己朋友的前女友做自己的女友。
自从和于楠在一起之后，张唯一就异常讨厌一念之差这个词，它让自己一帆风顺的生活莫名其妙走向了岔路，现在却又期盼着它能将生活拉回正轨。
真是可笑。
她嘴角扯了扯，没有笑出来。
最终张唯一还是没有去参加聚餐，她找了个借口推脱，之后把手机关机，在图书馆随便找了本书消磨了一个晚上。
这些日子心思太过活泛了，总要适当地压抑一下自己的内心。有些心思被别人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给自己留出后退的余地，张唯一在心里默默想。
7
没有梁霄的生活显得很平静，张唯一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很在意，仗着自己还算可以的资本过得游刃有余。
距离毕业不过一个月，张唯一被金茜拉着到处拍照片、卖东西，看着台历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被划掉，她已经表现得不太在意了。
与金茜的悲春伤秋不同，张唯一相当理智，无法避免的事就要直面它，比如离别。
更何况金茜絮絮叨叨一大通，最舍不得的不过就是她的小男朋友了，张唯一才不会以为金茜是因为想她才这样。
班里一直张罗着聚餐，说什么趁还没离校得多聚一聚。
像张唯一所在班级一样的工科班，最出名的就是男女比。7:1的男女比让整个聚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男生拼酒现场。
她不愿意多喝酒，一边陪着已经有些醉意的金茜说话，一边慢慢悠悠吃菜。
“你说毕业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金茜趴在桌子上问她，眼神迷离。
“能啊，我有假期了就去找你呗。”张唯一随口回答。
金茜已经和公司签了三方协议，毕业以后就直接入职。虽说工作不错，可到底不像在学校里这样可以没心没肺。
张唯一也挺舍不得金茜的，不过和一个醉鬼谈心没有什么意义，只能安抚她。
然而金茜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
“连你也这样说，你们都这样，”金茜又灌了一大口酒，“都说去找我，我才不信呢！”
张唯一哭笑不得，大概是她的小男朋友没有哄好她，才到自己这来撒娇求安慰。
金茜直起腰来，接着控诉她男朋友。
张唯一对他们两个的事知之甚少，只能嗯嗯啊啊顺着金茜的意思。
说了一会，金茜好像有些累了，又趴到了桌子上。
“你说喜欢一个人能有多久？”
倒是没有想到醉酒的金茜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张唯一托着腮想了一会，“嗯，你想喜欢多久就喜欢多久啊。”
喜欢才是最不能让人控制的事，徒增很多苦楚。
金茜直愣愣地看着她，“那你呢，还喜欢梁霄对吧。”
8
张唯一竟然被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看了看同桌的同学，看到没有人注意金茜的话才松弛下来。
瞬间又忍不出嘲笑自己，连喜欢都这么小心翼翼，一点都不洒脱。
她见过一些女生高调的表白，高调的失恋，张扬到毫不畏惧。她很羡慕，但是做不到。
金茜扯扯她的衣服，仍旧缠着她问：“对吧？”
张唯一低下头，无意识地扣着手机壳上的小黄鸭，良久轻轻回答，“对啊。”
她转头看向金茜，想要学着洒脱的模样，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对啊，我就是喜欢梁霄啊。
但是金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没有等她的答案。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从没有想过，第一次被人问起是不是喜欢梁霄，会是在这样一个杂乱喧闹的场合，会是这样一个醉酒的人。
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了想要坦白的念头，下定决心之后却没有人听。
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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