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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都一个月了，李璐还没缓过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
这里是全市最大的医药器械连锁公司，连锁门店几十间，加盟店已经超过二百家，宣传册子做得精致无比，宣传内容也震撼人心：固定资产上亿元，公司准备两年内上市，全国十几个大区正在招商中……唉，现代的“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也许就指的这种单位吧！
一个月前，第一次走进公司大院，李璐就失望了。
公司总部办公地址位于距市区二十多公里处的一条乡道旁，成片的仓库坐落在院子的北半部分，院子东侧是几十辆送药厢货停车场，院子南侧是三层办公楼，一层是公共用房，二层是办公室，三层做职工临时宿舍。
当时接待她的是办公室的小王和财务部长周姨，柴禾妞和农村大婶搭档，都操着浓重的方言，凌乱的办公环境，角落里成堆的垃圾，李璐瞬间就对公司要上市的说法产生了质疑。
李璐负责的是公司的文字工作，跟小王对桌办公，一个月来她逐渐适应了这份闲适，在内心深处，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充满了嫌弃，对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充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周一上午刚刚上班，她正站在窗前发呆，一辆崭新的红色两厢轿车驶入她的视野。她想仔细看看这是哪位大妞的坐骑，却见公司的小刘副总一脚从副驾驶上跨下来，驾驶员是一位装扮时尚的娇小姑娘。刘涛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姑娘拉他一把，他转身的空，姑娘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刘涛心虚地环顾一下四周，把姑娘推开了。
李璐笑了笑坐回到座位上，心的话，情人间拥抱本是一件美好的事，搁在这个小地方，怎么就显得这么做作和夸张呢？
十分钟后，刘涛匆匆走进办公室：
“李璐，这份资料打印20份，下午上班交给我！”
2
20份资料很快弄好了，李璐又陷入无所事事的郁闷中：想我也是堂堂一本院校研究生毕业，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自进入研三开始，关于工作去向问题，她与父母就产生了严重分歧。父母坚决要求她回老家参加事业编考试，她则一心想留在宜居宜业的南方城市。双方各执己见，每次交流都不了了之，眼看着毕业了也没找到心仪的公司，她只好打道回府，心想在家里休整一段时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成想一个月不到她就与更年期的老妈产生了摩擦。
中午下班回到家的老妈，进得门来一眼看到餐桌上没动的早饭，像炸了毛的母鸡一样瞪着眼吵吵着直奔女儿的卧室：
“丫头，赶紧的……想苗条也不能这样减肥，这都几天了……这么大个人，真不让人省心……”
惺忪着睡眼刚上完厕所的李璐愣愣地站在餐厅门口，想分辨也插不上话，慌忙拿起豆浆就喝。
“哎呦呦小姑奶奶，你是想气死我啊，凉豆浆能喝吗……”
妈妈气呼呼地一把把豆浆夺过去：
“你先喝点温水，咱15分钟开饭……”
一时间，哗哗的流水声、嚓嚓的切菜声、煤气打火声、锅碗瓢盆碰撞声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响起来。李璐喝了半杯温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吃着薯条安然刷起手机……
“小姑奶奶，饭都熟了你还吃这些垃圾，你真是想气死我啊……”
这时老爸正好推门进来，老妈矛头一转，声泪俱下地发作起来：
“都是你惯的，你就惯着吧！天天睡到大中午，早饭也不吃……你看看，你看看，都瘦成麻杆儿了还减肥，一点儿好粮食也不吃……这样下去别说找工作，想找个婆婆家都难……”
这哪里跟哪里啊!李璐一拧身子进了卧室，烦躁地用被子蒙上头。
几个回合下来，李璐觉得这个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心里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响，爸爸建议她去自己老战友的药品公司先干着，她当即一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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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中午吃粉皮鸡，今天小王请假，李璐一个人正悠闲地吃着，一转头，看见小刘副总端着托盘过来了。
用眼角余光看到他放下盘子，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专心吃饭的李璐没吭声。
其实李璐跟眼前这个领导并不熟，只听说刘涛父亲早年病故，家境不好，上学时是本市职专的学生会主席，情商智商都很高，进入公司时间不长就被提拔到副总经理岗位。未婚妻是本市某银行行长的独女，任性泼辣，把刘涛看得死死的。
行长女儿也不过是看中了刘涛的机灵和高大威猛，李璐在心里不屑：被刁蛮公主相中的凤凰男大抵都要经历从奴隶到将军的套路人生，现在的病猫总有发威的那一天！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的跟班啊？”
“小王家里有病人，请了一个月的事假。”
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起工作，一顿饭很快吃完，李璐伸手去取桌上的抽纸，正好碰上刘涛同时伸出的手，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拿起手机离开了。
在单位常住的也就没有私家车的那么五六个人，说来也怪，平时安安静静的三楼宿舍区，少了个小王倒显得多了一些人气，晚间同事出出进进的脚步声和开关门声隐隐约约似乎都能听到了，还有早没注意到的偏对门的刘涛，早晚间总是开着外门在屋里活动，李璐看到副总住的的房子是套间，屋里的家具摆设看上去有家的感觉。
到了20号，李璐代替请假的小王跟随小刘总到被抽到的门店和加盟店检查工作，他们驾着专车，开始了为期十天的出差生涯。
李璐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日子，所到之处工作人员都毕恭毕敬，走在身边的小领导玉树临风，舒爽的白衬衫，笔挺的西裤，满脸的认真和全身心的投入，怪不得有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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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行程，第三天上午要去的门店在距市区40多公里的县城里，经理是小刘总的同班同学。因为关系特殊，中午饭他们破例跟着门店经理去了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在冷气十足的包间里，三人喝了一瓶上千的红酒。
整个下午，李璐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回到公司晚饭也没吃就睡了。
一觉醒来天快黑了，她感到身上发烫，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想喝水发现暖瓶是空的，就给刘涛发微信，问他屋里有没有开水。
她倒在床上正举着手机等回复，刘涛拿着电热壶推门而入。他身上胡乱套着运动短裤和背心，脚上趿拉着凉拖。没想到男人还有这么白的皮肤，李璐愣了愣，一边解释一边挣扎着坐起来：
“可能中午着凉了，有点发烧……”
“不要动，不要动……”刘涛麻利地端水过来，李璐接过杯子大口喝起来，他把手搭上她额头，脱口说声我靠，就滋溜一转身跑了，转眼间衣衫整齐地抖搂着车钥匙折回来，要带她去附近的门店看医生，说反正公车在咱手上，不用白不用。
店员认识小刘总，不建议输液，说一片尼美舒利就能降下来，再常规服用感冒颗粒，不影响明天上班。果然，服药后两杯热水喝下去，体温就降到37度多，身上也清爽了不少。
回到公司已经十点，刘涛不放心又让量了一个体温，36度。放好体温表，他磨蹭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李璐半倚在床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局促的大男孩，屋子里突然间就沉默起来。
在尴尬的气氛里，刘涛直直地走过来，很自然地弯腰抱住了她。李璐心里咯噔一下，抽出手想推开他，伸出的胳膊却软软地环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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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七天外出检查，他们配合的十分默契，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在偷情的恣意和快乐中，李璐抓住青春的尾巴，尽情地享受着美好的人生。
周五下班时间，刘涛女友的车子高调地停在办公楼门口的台阶下，好像对谁宣布她的主权；周一上午在同一个位置，还是那样做作的一个拥抱，不过这两次都是李璐等在办公室窗前刻意看到的。
跟她在一起时，刘涛一次也没提起他的女友，李璐当然也不会多问，他们避开任何敏感的话题，都痴迷在用身体对话的狂热里。
眼看着两个月过去了，小王还没回来上班。李璐开始有些着急，大学室友的公司年前要招一批业务人员，她跟室友约定提前过去做准备。
李璐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懂得深情不纠缠才是现代知识女性的正确打开方式。这个闭塞的小城，这家四不像的公司，这段昙花一现的感情，注定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段风景，将很快随风飘散了。
自从打定主意离开，李璐的心里对刘涛就淡了。
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那天下午下班后，市区几家门店经理宴请公司领导，九点不到，李璐听到刘涛回来了，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里她断定他喝高了。
去？不去？她纠结了十几分钟，想到她发烧时他的照顾，最后没忍住还是过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外门没锁，他正在卫生间翻江倒海地干呕着，坐便器里外都是呕吐物，衣服也沾上了污秽。李璐强忍着恶心帮他漱了口，换上干净内衣，好歹把他弄上床安静下来。
彻底清理干净已经接近十一点，离开之前她走进卧室，见睡梦中的刘涛不时喊着她的名字，恍惚中她又看到了那个大男孩，柔弱的、无助的、可怜楚楚的，她迅速锁门关灯，和衣倒卧在双人大床的一角，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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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卧室的灯亮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刘涛起床找水喝，睁眼赫然发现那个傲娇公主捏着房门钥匙站在卧室门口。
刘涛睡得正沉，李璐不慌不忙下床，迎着双眼喷火的小女人往出走。
擦肩而过之时，一声咬牙切齿的“婊子”没出口，一个耳光就抡过来，李璐伸手抓住那只指甲血红的小手，冷冷地说：
“别以为你稀罕的，别人都当宝。就他这样的，我还真看不上……”
她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刘涛，你混蛋……”
伴随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身后传出踢里哐啷的打砸声。
等她洗漱完毕，外面已经恢复了安静。那个隐私的空间里在上演着怎样的剧目，她懒得想，也没必要想。她知道，刘涛了解她的志向，他应该从来没有过跟她天长地久的念头；小女人虽然有闹腾的资本，她要的也只不过是把刘涛绑住，男人的清白她未必真的在乎。
大家都是聪明人，玩归玩，闹归闹，但定力还是有的，谁也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故意让自己的生活人仰马翻。今天的事，就像夜晚的湖面被人随手丢进石子激起的一圈涟漪，明天一大早，水面照样风平浪静，了无痕迹。
在黑暗中，李璐涩涩地笑了。
她摸出手机，编辑一条微信：后天飞H市，晚七点接机。然后轻点屏幕，发送成功。
关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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