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秋天的心愿

作者: 雨外斜阳 | 来源:发表于2022-10-16 07:44 被阅读0次

奶奶,现在是秋天了吗?在院子里玩耍的朵儿,看见满地落叶,忽然跑到厨房问奶奶。

奶奶边揉面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呀,秋天了。你看爷爷都去掰玉米棒子了。

那我妈妈是不是该回来了?朵儿又问。

奶奶沉下脸来:你妈妈骗你呢!她不会回来了!

朵儿不高兴了:妈妈没骗我,她说了,秋天来了她就回来,还给我买书包,让我上学呢。

奶奶开始擀面,不以为意地说:你妈妈跟野男人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不要提她!

朵儿委屈地哭了。

奶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终于转过头,看着朵儿,停下手中的活儿,语气缓和了许多:朵儿乖,以后跟着奶奶,不要想妈妈,妈妈她不要你了。

朵儿哭着说:你骗人,妈妈走的时候说,她会回来看我的,她说她给我买书包。

看着倔强的朵儿,奶奶又失去了耐心:好了好了,快出去玩去,就当你妈死了!

朵儿伤心地大哭。奶奶开始切面条,不理她。

朵儿爸爸意外去世的时候,朵儿才两岁多,妈妈守寡几年,受尽那些老光棍们的骚扰。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朵儿妈妈还年轻,她想过正常的日子,决心改嫁。奶奶不同意,百般阻拦,最后妈妈以放弃朵儿为代价,改嫁他乡。临走的时候,抱着朵儿万般不舍,对朵儿说:

朵儿乖,跟奶奶在家,妈妈走了,等秋天时候妈妈回来看你,给你买书包,朵儿该上学了。

似懂非懂的朵儿点点头,对妈妈说:我在家等着妈妈。

妈妈走后,朵儿搬到奶奶家里,她的家被叔叔占去了。可是朵儿想回自己的家,她想妈妈。

每次她提起妈妈,都被奶奶骂。奶奶说妈妈死了,她才不相信,妈妈不会死;奶奶说妈妈不要她了,她也不相信,妈妈对她最好了;奶奶说妈妈跟野男人跑了,她听不懂,野男人是什么?妈妈真的跟野男人跑了吗?

妈妈说秋天到了,就回来看她,可是秋天到了呀,妈妈为什么还不来?妈妈不想她吗?她那么想妈妈。

朵儿每天盼着妈妈,她希望一觉醒来,妈妈站在她的床前,把她抱起来;朵儿也时常跑到妈妈离开的时候走的那条路的路口,盼望妈妈走回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家。然而回哪里呢?朵儿也发愁,她们的家被叔叔占有了。

可是朵儿总是一次次失望,也许奶奶说得对,妈妈真的不要她了。

朵儿不知道,她日思夜念的妈妈离她并不远,十几公里路程。刚改嫁不久那会儿,她曾回来看朵儿,奶奶不让她见,并恶狠狠地说: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朵儿跟你没关系了!

朵儿妈妈哀求道:看在我曾经叫你几年娘的份上,看在我是朵儿的娘的份上,你让我看一眼朵儿。

可是任凭她怎样苦苦哀求,奶奶就是不让她见朵儿。朵儿妈妈是哭着走的。她给朵儿买的新衣服,转眼被奶奶送给叔叔的孩子。

秋天到了,她没有忘记去看朵儿的承诺。此时她即将临产,行动不便,又想起朵儿奶奶的态度,如果看到她怀孕了,还不知道怎样辱骂,她害怕,她不想去碰钉子。重要的是丈夫不高兴她念叨朵儿,更不愿意让她去看朵儿。

左右为难又思念女儿的妈妈时常偷偷抹眼泪。

朵儿妈妈只好买了一个书包,托人带给朵儿。

奶奶收到书包后,直接送给了叔叔的孩子。

朵儿等啊,盼啊,从秋天一直盼到冬天,妈妈没有回来,朵儿觉得她的妈妈真的不要她了。

朵儿很伤心,又不甘心,她觉得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朵儿一天天长大,对妈妈由思念到怨恨,后来竟是渐渐淡忘了。

十六岁那年,又是一个秋季,朵儿早已经不在乎妈妈是否会回来。那天,朵儿和要好的同学去镇上照相馆留影纪念。几个小女孩刚走出照相馆,朵儿听见有人喊她,她寻找着声音来源,在不远处看到一个憔悴的女人,左手拉一个孩子,右手挎着篮子,正在看着她喊朵儿。

朵儿疑惑地回看她,那女人拉着孩子跑过来,激动地说:朵儿,真的是你吗?

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朵儿已经猜出她的身份。这个曾经让她朝思暮想的女人,这个在她成长过程中突然消失的女人,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朵儿抗拒地转身要走,那女人放开牵着孩子的手,一把拉住她:

朵儿,我是妈妈,你不记得了吗?

朵儿想说“我不认识你”,可是抵挡不住内心对母爱的渴望,她想转身离开,脚却不听使唤。

那女人眼眶湿润,接着说:孩子,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每年给你买的新衣服,你喜欢吗?我给你做的鞋你穿上合适吗?

朵儿心里吃惊,开口问道:你啥时候给我买衣服了?你啥时候给我做鞋了?你一走全无音信,你说你回来看我,我盼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些年都是奶奶辛苦把我养大,你走吧,我不认识你。

那女人也同样吃惊:每年过年妈妈都给你买新衣服,每年秋天妈妈都给你做双棉鞋。只是不知道你穿上合不合适。还有妈妈答应回去看你,可是你奶奶不让我见你……

朵儿瞬间明白了一切,她强忍着泪水,挣脱妈妈的手,转身往家里跑。

奶奶在门口和邻居聊天,朵儿不由分说把奶奶拉回家,怒气冲冲问道:

我妈给我买的衣服呢?我妈给我做的鞋呢?

奶奶被朵儿使劲拉着,还没有弄明白朵儿突如其来的行为,正想发火,听见朵儿连声质问,自知理亏,眼睛不敢直视朵儿,掩饰道:你妈没有买过……

够了!朵儿打断她,你准备骗我一辈子吗?那是我妈妈,你怎么这么狠心?

奶奶怔怔地看着朵儿,顿时觉得孙女长大了,不是那么好欺骗了,索性装聋作哑。

十多年的思念和恨,此刻都化作委屈的泪水,朵儿不知道该怪奶奶的无情还是自己的无知,她错怪了妈妈,她的妈妈是疼她的!

看着朵儿痛哭流涕,奶奶有点不知所措,试图继续骗她:你妈妈走了,就是不要你了。

朵儿不想辩驳。她走回屋里,躺在床上,一任泪水肆意流淌。

后来,朵儿不辞而别,许多年杳无音信。甚至奶奶去世的时候,朵儿也没有消息。有人说她去了南方城市,也有人说在她妈妈的村子里看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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