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人在相信“养儿能防老”

还有多少人在相信“养儿能防老”

今天打电话给老妈，她说二哥今天上广州了。二哥上周六回的家，说是看他田里的药材，我知道他想我妈了，可是再怎么想，陪了老妈几天，还是得回广州上班去。

老妈今年79岁了。自从老爸走后，本来一直在家里种田和照顾两位老人家的大哥也上市区和妹妹一起创业了，我和大姐在深圳，留在老妈身边的只有从小跟着老妈长大的9岁的外甥。从老爸走那几天，我们就跟老妈说让她跟我上深圳，蓝爸爸也总是在家里劝说让我将老妈接到深圳，但老妈不肯，她说一定守着家里的房子，因为很多房子因为没人而倒塌，她不希望我们家是这样。

妹妹也劝她到市区住，还可以让她和儿子多接触，但老妈依然不肯，她说“只要有一口气，你别想将他从我身边带走。”有点不讲理，但我们都能理解，外甥已经是她生活里的一部分了。

国庆假期回去，我们又劝她跟我上来深圳，她还是不肯，说“你们放心吧，如果我觉得自己要是差不多不行了，会让外甥打电话给你们，你二哥也想回来陪我，但三个孩子都在上学，他必须工作才够费用，我不能因为自己年龄大了就耽误了儿子和孙子的学业。”我知道我劝不了她，怕她无聊，又可以多见到我们，这次回去专门买了部可以上微信的老人手机给她。

我曾经跟小蓝说外婆太固执了，宁愿孤单也不肯上来。小蓝说“妈妈，外婆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离开家里，你要理解她。”听她这样说，我有点恍惚，好像自己很不懂事一样。

相比起来，老爸就好一些，大哥和妹妹一直有家里照顾着，大哥的孩子和二哥的孩子和我那堂弟堂兄常常打电话给他，跟他聊天解闷，把他当亲兄弟的堂叔也常常回家看他。他很享受被关心的感觉。

但老爸性格和老妈性格不一样。老爸一向乐观，老妈内向，总是牵挂着我们在外的这些人。尽管老爸很乐观，80岁的时候还幻想着哪一天好起来，他要将自己患病多年以来积累的偏方推广，还以为自己可以闯江湖。但是到了81岁的时候在ICU闯了一关出来后，就知道自己要好起来是不可能的了，这个时候就开始变得沮丧，常常感叹人之将木，却还有江湖没闯。

不过，即使这样，乐观的人总是容易安慰，我也常常在电话里跟他说“你想想，其实你应该是满足的了。整个这么大的梁家，你算是真正开枝散叶得最好的，外孙内孙十来个，考名牌大学的名牌大学，重点高中的重点高中，小蓝打球也常常拿冠军，他们都不比别人差，你一直想要的楼房也几年前建好了。人都会老去，你自己也知道身边很多老友都走了。我们没有人能反抗自然规律。”

老爸每次听我说了之后，心情也平静很多，除了常常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对照顾他的人发脾气，又常常说知道自己不应该发脾气。老爸走的前一分钟，还在跟喂他吃饭的大哥说将他扶直一点，以免滴到衣服脏了。是大哥和妹妹看着他走的。

本来我们都约好了端午节回家看他的，可是端午节前两天他还是走了。虽然我们都知道总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还是突然地来了。二哥本来打算晚班下班后就坐夜车回去第二天早上到家的，但当时老妈和大哥都以为没那么快，让他休息一下再坐白天的车回来。但就差那么个白天黑夜的，他就迟到了一步，再也见不到活着的老爸了。二哥坐在车上听到告知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哭了，打电话给我说他很遗憾，很难过，重复地说着“我要是昨晚回，就可以看到他的。”

还有多少人在相信“养儿能防老”

一直以来，我们自认为对老爸不错。大姐、大哥和妹妹都因为照顾他而学习了按摩、推拿、理疗等养生技术，二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守候在身边，我孩子还小不能离家照顾他，但这些年他用的两台吸氧机和ICU里的部分费用都是我出的，当我买拐杖、有坐便器的椅子和轮椅的时候，老爸老妈都说我浪费钱，但最后都用上了。尽管这样，我还是时不时为自己没能好好多跟他相处而谴责自己。

可是，前两年，堂弟回去的时候，听老爸说难受，我们没有将他送医院，于是就将老爸送去医院并拍了视频，配上文字“这就叫久病床前无孝子”。说实话，我当时非常生气，连老爸老妈也从来不敢说我们是不孝子，他凭什么?

因为人生病之后，性情也变，老爸时而乐观，时而沮丧，也常常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但去了医院，还是老年人各种器官衰退造成的不可逆的健康状况，医生就让注意饮食与照顾，认为不需要更进一步的治疗。而刚好在他沮丧的时候遇到堂弟，就诉苦了。然后堂弟凭这样一次情况就给我们这样的评语。

这几天，堂弟在家族群里诉说我婶年龄大了，病情也越来越差，希望我们多关怀她，同时他还说了句“难道我真的要回家种田吗？”说实话，我理解他，但我总是不能忘记他曾经这样评价我们。

可能当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种情况谁都会遇上，孝不孝都会遇上。但每个人都不容易，也没几个有足够的底气说不工作了回家陪着父母，因为医治需要钱，而且这个陪同时间没有人知道有多久。所有随便指责别人不孝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你要么是时间没到，要么就是你有这样的条件与父母在一起住。

事实上，在农村里，还有多少年轻人和父母同住？从小我们被教育要走出农村，不要再像父母一样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于是，很少干农活的人已经面对黄土地手足无措了，在外面读了那么多书的人，也不甘心再回到土地上耕耘了，在城市里等惯了红绿灯的人再也无法接受尘土飞扬的家乡生活了。

就我们这一辈份的家族兄弟姐妹三十多个，除了嫁在本地的姐妹，其他都在珠三角，我两个哥哥都是耕田多年没办法改变经济现状才决定出去的，而且是最后出去的两个。

这样的境况在我们家族只是个缩影。国庆回家，看到的几乎都是出门回家几天的年轻人，没有年轻人回来的门口，总会坐着一个茫然地晒着太阳的老人。全国的农村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坐在门口的姿势不一样而已。

还有多少人在相信“养儿能防老”

老妈在我没生二宝之前总是要我生多一个，说不管男女，多一个有个伴。在理。然后我生了二宝后，老妈言语中会觉得如果二宝是男孩子就好了。我跟她说“在城市里，男女都一样。”她说“到了老的时候你就知道，儿子才是给自己送终的人。”我也没跟她多辩解，她宁愿相信儿子能养老送终，也不相信这个社会在变化，有很多儿子无法陪在父母身边，也有很多女儿对父母很好的。政府也越来越关注夕阳关怀了。

这个，我想是上一辈所有老人的想。但是，现在的社会还有多少年轻人在父母身边，还有多少个老人是儿子送的终？有时候，环境所逼，很多人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回到家里陪老人，是好事，但是，自己的事业和家庭都在城市里的年轻人，该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