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书馆里面听小曲 意在曲外收粮人
三人来到平康里,李久如指着北面一片破落的草房说:“当初,任里堂这小子来时,我让他到那疙瘩去。那时,他可是灶王爷甩袖子——兜里蹦子皆无。谁知道这两年让他整的,还整大扯了。这小子有点道行,他知道跟小鬼子——。”说到这儿四处看了一圈才又说:“跟日本人混得挺熟。连关东洲的日本大人物都到他这疙瘩来。那不?”李久如又往西指了指说:“专门整个大院套,为的是招待日本人的。哼,都是说得算的人物。现在,我都若不起了。”
刘兴全笑道:“日本人得意哪口,任里堂就整哪口呗。这疙瘩可是日本人的天下。听说日本人在此地设立地方事务所,都不归公主岭管了,大人物可就多了。”
说这类事情,赵老翰是插不上嘴的,只有听的份。不过,他听到李久如说任里堂到五站没用投多少钱也发展起来的,心里到是挺佩服任理堂能空手套白狼的。暗暗再想自己该如何去做才能赚到钱,发家致富。他也为自己来许多年了,到现在还是给人家当伙计而着急。哈哈,赵老翰不知道任理堂为何能赚钱,肉皮生意能投资多少钱呀。
三人进入平康里,平康里是一处花花绿绿的世界。这里集中了五站的中国人开书馆最多的地方。附近的土遥子建站时就有都不算数,小日本占领南满铁道后更加昌兴,书馆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大大小小有三四十家。比较出名的除了任里堂的宝顺书馆、顺玉班外,还有东天宝、巧顺书馆、吉升院、悦乐馆、桂宝班等十余家是比较大的书馆。
天已经暗下来,平康里是街灯闪亮、灯火通明。家家门前都点着洋油灯。火苗在灯罩里不时上下窜动,冒出一股股黑烟,使胡同里弥漫着浓浓的洋油味道。两人穿行在来往的人流中,赵老翰知道有这个地方,从来没到这遛跶过,看着这儿花里胡哨门脸,浓妆艳抹女人们不住地向来往行人递媚眼,嘴里还不住地叨咕:“大哥,进来玩玩吧。”
赵老翰红着脸低下了头,正跟着走时,突然,从一个门里窜出三四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把三人的胳膊挽住,浓厚的香粉味扑鼻而来。赵老翰可没经过这种架势,没等反映怎么回事,胳膊就被紧紧地挽住:“大哥,快进来玩玩——。”
赵老翰不太敢用强掰开,感到非常尴尬。还是李久如老练:“姑娘们可别动手动脚的,这两位初来咋到吓着。任归头请我们听小曲,我们是来听小曲消遣的。”
刘兴全虽然没见过这阵式,但毕竟岁数大一些,还没觉得什么。到是赵老翰脸上通红通红的,这让他领教了到书馆来的前奏,知道了这里的女人都是大方无比的。当然,首先你得兜里有钱,没钱来这疙瘩也是馋猫儿盯金鱼缸 —— 干瞪眼!
再往里走不远就到了任里堂的地界,这里有一个新开的戏院——富士茶园。到了大门口,就听到大堂里面有女生凄凄地唱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刘兴全一听就说:“哎呀,唱的不错呀。没想到小药铺里有人参啊。”
李久如笑道:“你以为领你来就是干那事呀。想干别急,欣赏完小曲想去再说。”
赵老翰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小时候在家乡时,听的都是大鼓书、皮影戏,和这里的歌听着不一样。赵老翰不太喜欢听唱歌,可在家时,爷爷唱皮影戏时,挑着担子,一边是唱皮影的家巴什儿,一边是赵老翰坐在筐里,所以,听唱惯了,没事也能哼哼几句,这是赵老翰见岁时候的事儿。赵老翰对唱的这小曲,初时不想听,到听着听着入耳了,的确唱的不错,也就愿意听了。就精神集中地看着唱歌的人。
李久如常来此地,唱啥都一样,看着赵老翰表现的形态到觉得好笑。就把两人安排在很僻静坐位上一同观看。只见唱歌的女人对着台下妩媚一笑,又唱起来:“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台下人不断有人喝彩,并往台上扔钱。三人也饶有兴趣观看,李久如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放到赵老翰手里说:“这两块准备给唱歌的女孩儿,可别像他们似的随便扔,你得放到她手里!”
赵老翰不情愿地接过钱,心里感觉有些别扭,自个儿也不是富得流油的土豪,来到如此之地已经是笑话了。四处看看,有许多平时做买卖的东家、掌柜,他们并不是认真听这小曲,而是在对唱歌的姑娘进行品头论足,时而传来淫荡的笑声。当唱到:“风流事,平生畅。”时,有人起哄道:“唱得好,唱完了咱都去风流风流。”
赵老翰一阵阵烦恼涌上心头,虽然歌词里大多都听不太懂,可这“风流事,平生畅”是听明白了的,自己只是一个小伙计,哪里有钱来风流?他紧紧握住两块大洋,这差不多够一个月的开销了。特别是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虽然只是一知半解,可自己累死累活在四平这疙瘩干了这么多年,才挣几块大洋啊?就这么轻飘飘地换了浅斟低唱?
赵老翰想到这儿,腾地一下站起来。后边的人嚷道:“谁呀,那么大个子站在前边,人家还看不看了?”
李久如忙拽着赵老翰袖子让他坐下,小声说:“不想看也别着急走。我领你到这疙瘩来是另有用意,我没说明白你别介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兴全看了赵老翰的举动,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李久如的良苦用心。但他没有说话,心里暗暗地打算如何帮助这位年轻人。
赵老翰此时头脑里除了发财外,别的想头一点都没有,哪里有心思来这风流之地玩耍?正当他在想怎么脱身时,李久如用胳膊肑碰他一下说:“到底让我给发现了,翰臣,你看到没有,你左前边有个人正在喝酒的那个?出手很阔绰,给小费一大把一大把的。”
赵老翰一看,那人果然有些特别,一般做买卖的人,有钱的人家都身着名贵的绫、罗、绸、缎的大褂,配以坎肩之类的衣着,身上有挂件,首饰一些东西不用细说。而这个人却是一身由西装改良而来的中山装。相当于告诉人们,我是政府官员,来此公干!当然,赵老翰不明白李久如说的是啥意思,于是小声问:“这人穿的是民国服,没啥特别的?”
李久如笑道:“你呀,买卖人也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啥意思?这人是官府的人,来这疙瘩干哈来了?肯定跟买卖粮谷有关,要不日本人管的地界,他能上这来?你寻思寻思?”
赵老翰一想也是,能上这疙瘩来的肯定跟买卖粮谷有关,这李久如行啊,要不他能那么胆大来四平跟俄国人做买卖,日本人来了也能当上红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是消息灵通的意思呗。赵老翰大手一挥,在李久如的引导下突然明白了许多道理。有句话说“闹中取静”,这闹中说不定也能取到发财的捷径。此时,赵老翰心安了,专心致志听小姐们唱歌。在歌声中他享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也在歌声中迷迷糊糊度过了大半夜。
赵老翰来关东就处于紧张的打工过程,先是学徒,学习粮谷知识,受尽了当学徒的苦楚,学徒过程中所有下三滥的活都干过,给东家全家洗衣、做饭,倒屎、尿盆,这都是小意思。后来,熬过学徒期,当了伙计,凭着其精明强干获得了东家欢心,给了四厘身股,到第三年头上还能分了点微不足道的红。
所谓身股,就是开铺子的东家为了奖励有能力的伙计的一种方式,是参与铺子经营、管理权力一种形式和获取铺子盈利的一定份额,即是分红。它不是实际得到了某个铺子股权份额,只是对当伙计出色的一种奖励。一般身股以几俸或几厘来奖励。当掌柜的可以有一俸以上的身股,而一般伙计也就是几厘的概念。十厘为一俸,每个铺子厘的单位是不一样的。盈利多的,一厘可以拿几千元,甚至几万元。盈利少的,则只有几十元而已。赵老翰每三年分红所得也就千元左右。当时的东北基本上都是每三年分一次红,这是普遍规矩。
熬到当掌柜是十分不容易的,不但业务水平要高,而且还得争取东家的青睐,若是总跟东家对着干,难免要经常穿小鞋。赵老翰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掌了粮盘,他在粮谷的采购与外卖上,常常会跟东家意见相左。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赵老翰是对的,但也难引起东家的重视。用现在的话说不得烟抽,离开是迟早的事。
就在赵老翰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被人搀扶到一个小屋里,在这个屋里赵老翰是怎么度过的,第二天一早醒来,怎么也理不清头绪,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两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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