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说·番外篇||彼岸花(书信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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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哥:
拿起笔,我就踌躇着对你的称呼。
用“尊敬的凡哥”,显得不近人情;用“亲爱的凡哥”有误会之虞。
你一定很好奇吧。
这段时间,我拒接你的来电,拒收你的短信,还把你踢出我的微信好友,屏蔽了和你的联系。
为什么我还要写封信给你。
不久前,我们时隔多年的重逢,各自欢喜。
你说我变了,变得知性漂亮,但是你的言行让我察觉到,我在你眼中,仍然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小丫头。
我告诉你,我是个信佛的人,你很惊讶,但我希望你知道,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或许在我的心中,就种下了“佛”的种子。
那年秋天,我十六岁(准确地说还差几天),你二十二岁。
那天,我百无聊赖地绕着操场晃荡,偶然在墙角背光处,发现几朵漂亮的红花,也就是我这种闲人才会发现吧。
侵删“那是彼岸花吧。”
我转头,你高高的身躯挡住西斜的阳光,像座山。
我们坐在操场边闲聊,说过什么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你是附近一大学的大二学生。
我喜欢听你说话,尤其关于你的大学生活的一二三事,对于我这个高中学生,大学是所有高中生心驰神往的地方,父母老师天天聒噪的目标,在你的嘴里变得稀疏平常又妙趣横生。
太阳下山,我们各道再见,都忘了留下各自姓名。
最近,你知道我信佛,你还惊讶,我成了作家。坦白地说,我不喜欢,也担当不起这个名号,我觉得写字匠或者文字工作者更准确。
我第一篇习作,《七日之花》就是写我们的交往,从相识到分开,仅仅七天,彼岸花的花期,一切冥冥中似有注定。
我们之间,情起于偶然,缘灭于必然。
说实话,第一天的偶遇,你给我的印象就是个阳光帅气的大哥哥,牙齿整齐洁白,尤其笑起来更好看。
第二天,我坐在一边的看台上,捧着《花季雨季》在看,当年风靡全国少年的读物,讲校园情怀,讲纯洁的男女情愫。
我看几行字,又越过书沿瞄你几眼。
看看天色,西边的云都红了,你终于向这边走来,晃晃悠悠地。
你看上去累,又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你在离我两个座位的地方和我东拉西扯。
秋天的和风,从我这边吹向你,还能闻到你散发汗汽,淡淡的,不是那么难闻。回想起来,倒像喷了古龙水,有点剧烈又让人心跳加快。
你的伙伴开始召唤你,你对我笑了笑,我只注意到好看的牙齿,然后你起身走了。
我朝你的方向喊道,我叫晓夜。
知道了,我叫凡。
第三天,我来得早,还没放学就跑过来,因为我请了假,理由是“肚子痛”,女生总有那么几天是需要肚子痛的。
顺道地,特意地,买了运动饮料和几包纸巾。
这天临别前,我向你表白,你笑容有点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快乐。
你牵着我的手,送我回家。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我们过得很愉快,即使一成不变也很愉快。
看得出,你不再专心玩球了,应酬似地玩了会儿,就跑到我这里,引起球场那边伙伴们的起哄和嘘声。
在你面前,我几乎不敢说话,我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听着你说话,感到挺安定开心。
每次,你送我回家,我们心照不宣地避开大路,专门穿梭在各种古怪的小街小巷,不仅避人耳目还是新奇的冒险;
每次,在离我家两个街口的地方,我们再见道别。
你不会知道,在你转身向自家赶的时候,我这个有点羞涩又有点蠢的丫头,偷偷跟在你后面,不是为了刺探你的底细,更担当不起护卫的角色,只是想在多看你两眼。
我一直尾随着你,你一无所知。
第七天,入秋的风有点凉,天还下着雨。
突击的摸底考试,猝不及防。
我没有早退的时机和理由。
坐在教室里,像好多蚂蚁在心上爬;看着花花绿绿的试卷,手心全是汗。
当时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在我如坐针毡,左顾右盼的时候,望见窗外一个貌似熟悉的背影,穿着长袖小套服的男生,似是而非,毕竟我只见过穿篮球服的你。
就数你胆大包天,就是敢在我们监考的班主任面前装家长,不知道编了什么胡诌的理由,把我领了出来。
踏出教室到学校门口,平时三分钟的眨眼的功夫,我们似乎走了半个世纪。
我们像一对乔装打扮的私奔小情人,为了避免真情泄露,为了躲过无处不在的监视,以及瞒骗每个和我们擦身而过的师长,你装作是个垂头丧气的管教不严的监护人,正领着一个不听管教的被监护人走出校门,
你在前,我在后,我们两个都低着头,担心涨红的面孔暴露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们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看不见学校的钟楼的顶塔之后,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清除掉体内的复杂混合的情绪。
突然,你抓起我的手跑,我问干嘛去。
庆祝你十六岁生日啊!
十六岁,始终难忘的十六岁。
中午游乐场、傍晚电影院,之后你带我唱K。
深情对唱,自然的初吻。
幸福来得太快,不幸必紧随其后。
打开家门,皱着眉头的班主任和满脸阴暗的妈妈,在客厅相对而坐,不言一语。
她们同时向我射来的凶光,将还飘在夜空中的我击落,我跌成了泥巴。
之后你都知道了,我接受了你的分手理由,无非就是我年纪太小,为了我好之类云云。
所有的所有,这一切的一切,就像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像做了一场梦。
这就之前说到的,我这一篇拙劣稚嫩的处女作,我没有信心拿出去,你也不可能会再看到。
因为在写完这封信的之后,已经付之一炬。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你离开我,对你而言,或许是件幸运的事。
之后的很多年,我的日子一直过得有点荒唐,自己都不愿启齿。
某一天,我又听到有人谈起那彼岸花。
曼珠沙华,秋日开花,七天凋零……花叶不永相见,相识相知不相恋……
那是位儒雅善良的好心人,不仅引导我走回正途,带我进入文字的海洋,引领我走向佛门清净,牵着我手了走进婚姻殿堂,他就是我的丈夫。
你总是说我变了,我说你没变。
因为,我放下了,你没放下。
你不断地向我明示又暗示;但我不是当年的小女生,你的想法我很一清二楚。
正如我开篇所说,我们之间的情尽缘灭。
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你,然而你不仅和当年一样的胆大包天,甚至盲目冲动,强闯了我家门!
既然求不得,何苦强取豪夺?
随心、随性、随缘吧。
你看到信纸上的彼岸花瓣了吧。
它总能让我想起的我们的第一天——
我会感恩这命运,是你把种子埋下;
我会感恩这注定,让他把信念浇灌。
不过,在佛教的故事里,这种花生长在忘川河边,也有人叫它地狱之花。这种悦目的火红烈焰,是诱人的剧毒;贪恋表象的下场,不是被毒死,就是掉进永不超生的忘川河。
说到这,想起一件事,你应该感激我——
前天,我本来想悄悄地把这封信和刚采的彼岸花,塞进你家门缝下。
这时,看见你的妻子正带着你的儿子出来(他们并不认得我)。
你的儿子还问我,阿姨这花好美,能借我看看吗,说着就伸手来拿。
你的妻子竟然不认得这种花,没有一点防人之心的危险意识呢。
幸亏我及时地制止,幸亏我没有把花直接投进你家中,幸亏……
你实在应该感谢我,不是吗?
To say goodbye is to die a little.
我很喜欢这句话,每一次告别,都是一部分生命的逝去。
十八年前,你已经对我们的交往告别;
焚烧了处女作,我已经对你的感情告别;
愿我们感恩所逝去的,珍惜所拥抱的。
既然爱别离,何苦不忘记?
这封绝交信,权当做我的个人誓言。
从此,我的人生不愿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死期未知,生期无会!
晓夜
2018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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