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

作者: 4b55e2967455 | 来源:发表于2018-12-27 11:29 被阅读54次

        他们提着刀来了。他们要砍断他的手脚,他们要剔下他皮肉,他们要让他的血漫布整个小镇。他们都来了。

                                    一

        大雄搬进了那栋旧房子。房子坐落在小镇的最里处,门一推就会倒,地板一踩就是个大窟窿,角落的房间散发着阵阵恶臭,他们说四舅爷就是在那里死的。大雄在遛弯时在布告栏贴上了租房广告,没几天就有人敲响了大雄的家门。

        租客是才从外乡回来的阿志。镇长把阿志介绍给大雄时,说他是整个镇子的希望,全镇人都指望着他了。阿志出门买东西,大雄看着路过的人都向阿志投来了充满期待的眼神,犹豫不决的心安定下来。

        阿志担心自己晚上看书的习惯会打扰到大雄,搬了张小沙发去阁楼。木质楼梯吱嘎吱嘎的声音戛然而止,阿志回头,扬了扬手中的书,说:

        "人是不是总是会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大雄愣了愣,回答道:"不知道。"

                                      二

          才下过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遛完弯的大雄望着夜空中澄明的月亮,一脚踩进了小水洼。当他抬起湿漉漉的鞋,发现水洼中月亮的倒影是红色的,蹲下去捧起里面的水,竟有血腥味。向远处望去,出现了无数个红色的月亮倒影。大雄慌张地站起身跑回了家。

          阿志见大雄面无血色的样子,端了杯热茶给大雄。大雄边喝边喘着气说:

          "路上,好多....好多血,是不是有人...."

          "过几天就是春祭了,镇上有做猪肉宴的习俗,可能为了方便,晚上宰了猪送到餐馆去吧,"阿志一把将大雄推进房间,"早点休息。"

          大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被困倦感包围着,一看到床,眼睛自动就粘上了。

          没几天就是猪肉宴,大雄和阿志一起去了镇中心。春祭果然像阿志说的那样热闹非凡。诊所更是早早地排满了人。大雄正欲动筷,一个红着眼头发凌乱,散发着恶臭的男人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直扑向大雄,没剩下几颗牙齿的嘴保不住口水,滴在了大雄的衣服上。男人紧紧扯住大雄的衣服,嘶哑的喉咙开始震动:

        "救救......救我吧。我知道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你了。你从外面来,一定有办法的!"

        身旁的阿志眉头紧锁,一只手把大雄往身后护,一只手狠狠推开了那个男人。镇上人在那一瞬间都围了过来,把男人扯到地上拖着走了,他脚后跟磨出的血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醒目的红痕,在大雄的眼里格外刺眼。阿志赶忙给大雄喝了一口热茶,好让他平复下心情。大雄顿时感到了一阵轻飘飘,紧绷着的身体舒展了起来,阿志扶着大雄回家,几步路的功夫,大雄就靠着阿志睡着了。

          大雄在后半夜醒来。大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头还是浑浑噩噩的,他起身走到窗台边打开了窗户透透气,空气里还有雨后清新的味道。突然,五个人闯入了大雄的视线,他们担着架子,架子上蒙着白布,从月亮深处奔了过来。路过大雄的阳台时,走在最前头的瘦弱男人趔趄了一下,白布下露出了人的脚,已经面目全非,血滴在地上。瘦弱男人把脚塞回白布,冷不防地抬头望了一眼,和大雄的视线相接,大雄仓皇地移开目光,不住地往后退,白天时的红眼男人出现在脑海中,他无助的模样和白布下的轮廓重合,大雄一夜未眠。

        "喝杯茶吧,看你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上阁楼看书了。"阿志把大雄按在餐桌旁,看着大雄喝光了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转身踏上了楼梯。大雄盯着阿志离去的背影,眼神没有了焦点,从那晚起,大雄都在固定的时间来到窗台前,无一例外看见了抬着尸体的人从窗台下经过。

        "怎么办,怎么办,他看到我了……"大雄扯住从阁楼下来的阿志,喃喃地说着,"他们杀人了,他们是连环杀人犯……我是不是该去报案?"阿志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把大雄送回了房间。

                                      三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没有停。多亏了阿志的茶,大雄难得睡了几天好觉。只是这夜没有关窗,风灌进来,吹醒了大雄。大雄走到窗边关窗,却看见月亮下远处的稻田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镇长站在最中心,好像在大声宣讲着什么,大雄听不真切,模模糊糊间看见镇长手一挥,七八个担架被抬了上来摆在中央,女人们绕着担架铺了厚厚的秸秆和干稻草,一个火把扔了进来,刹那间圆圈的中心成了火海。这夜的风出奇的大,撩起了担架上盖着的白布,几个开始焦化的人扭扭曲曲靠在一起。火越烧越旺,连月亮也被点燃,冒着丝丝白烟。

        大雄冒了一身冷汗。盘旋在他心里的疑惑也终于揭开了:接连几天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报警,原来不是因为凶手在镇上作威作福,而是,镇上的人,都是凶手。那么,被看到的自己,会不会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大雄心想自己必须离开小镇。突然,大雄的房门被推开了,阿志走进来看到醒着的大雄,一下子愣住了脚步。大雄看见他背着手脱掉了白色的塑胶手套,他刚想问阿志要做什么,阿志就开口了:

          “你睡觉前还没有下雨,现在风大,我担心你没有关窗户,容易生病,我进来帮你关窗户,没想到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阿志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那一杯杯热茶,帮助他度过许多被恐惧支配的夜晚。他决心要带阿志离开这个炼狱,转念一想,这个镇上不会没有一个良知尚存的人,被杀掉的人的父母,定会难过不甘,他得找到他们,说服他们作证,才能阻止那些连环杀手。

      人群在厚厚的烟雾里向四处扩散,一个中年女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路过大雄的窗台下,小兽般的呜咽从下方断断续续传来,与身边人宽慰着女人别再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雄看女人伤心欲绝的模样,断定她就是某个受害人的家属。大雄望着他们扶着女人走进不远处的房子后转身离开,越走越远,便裹上了布制的大衣,溜进浓重的夜色里。

        咚咚咚。

        门开了。女人的眼睛还是红肿着,泪痕清晰可见,不等女人邀请大雄进门,大雄挤进屋子,反手将门关住。大雄双手紧紧扣住女人无措的身子,急迫地问:

        “你的亲人是不是那堆火里”

        “是,我儿子,”女人没有因大雄的莽撞而生气,反倒温柔地拉过了大雄的手,像是在规劝道:“你就当没有看到吧,你是从外面来的客人,不应该为这些事烦忧。我儿子,他是没有命活,谁叫他,他碰上了这些麻烦......”

        大雄瞪大了眼看着这位母亲。他摔门而去,心里满是不解,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子,扑到了路边的稻草堆里。当大雄刨开稻草站起来后,他发现自己到了巨大稻草堆的另一面。他正对着一片墓地。大雄在寒风中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起头,前方自家的阁楼的灯仍亮着。大雄依着稻草堆后的小路走到了家的背后,却看见了扶着女人回家的那几个男人。他们靠在一起,头挨着头,紧接着其中一人捡起一块小石子,仍向了阁楼。没多久,阿志就从阁楼里探出头,环顾了四周,觉得无恙后,便对着那些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大雄愣住了。半小时前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和凶手是一伙的。他回想起镇上人对阿志期待的眼神,就是他们对阿志杀掉自己的能力充满了信任。大雄懊恼地拍了一下头,悄悄地闪回了房间。

                                    四

        大雄坐到床上,一夜没有入眠,镇上人刻意热情的笑容,向他求救的红眼男人,离奇死去的镇民,还有阿志的茶。大雄想起每次喝完阿志的茶后,都变得昏昏沉沉,很快就陷入睡眠,茶里一定放了什么东西。大雄不敢直接拒绝阿志送来的茶,次次找尽借口不在阿志面前喝,背着他倒掉了茶。两天不到,大雄的手臂上就出现了红褐色斑点,再过了一天,斑点蔓延到了全身。大雄一闻到茶味便感到恶心。

        大雄趁着半夜浓重的雨后大雾,抱着包跑到小镇的入口,见无人发现,将包高高抛起,包落入了悬崖边的草丛,大雄摸索着去捡,意外看见距离小镇500米的地方镇上人组成了一道搜查墙,不让人进入,也不允许人出去,只有一辆运送货物的小卡车经检查后离开了小镇。大雄沉思片刻,便拿起包走回了家。

        经过两天的观察,大雄发现小卡车在每晚凌晨两点都停在自己房子右侧的稻草田边装稻草,他决定躲到小卡车的后备箱里避过检查,只要能逃出这个小镇,去到哪个地方都没有关系。

        大雄在卡车司机背过身的那一刹那钻上了车。他跟着车颠簸着,十分钟后突然停了下来,他知道到了搜查站。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放大,交谈声也逐渐清晰,大雄感到腿脚上方的稻草被翻动,一只手一下子伸了进来,大雄吓得把腿往回收,蜷缩成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模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手不见了。卡车又开始摇摆起来,大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缓慢地伸展开自己的四肢,更加缓慢地伸了个懒腰,落入了安稳的睡眠。

        光线刺痛了大雄的眼睛。大雄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可怕的小镇,不禁笑出了声,笑声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放大。大雄刨开稻草,跳到车外,站在温暖的阳光中,街上没有行人,他奔跑起来,闭上了眼,展开双臂,像是一个即将成为冠军的跑步运动员。他惬意地向前,后方一只手拉住了大雄。大雄转过身,看到了镇长。大雄立刻跌坐在地上,眉头扭在一起,手撑着地往后退。大雄的记忆飘到小卡车驶离镇子的时候,自己在稻草堆里睡觉,之前缺席的睡眠涌来,他睡得太香太沉,竟又被送回了镇子里。

        镇长一把拉起大雄,看见了大雄手臂上的斑点。镇长脸上和蔼可亲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力地扯过大雄,走得飞快,大雄在后面扭曲着身躯,但还是没有挣脱出来。大雄被镇长扔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镇长责备走过来的阿志没有看好大雄,并吩咐阿志去给大雄倒一杯热茶。大雄瞪着眼前的茶,怎么都不张嘴,镇长冲过来捏住大雄的嘴,把茶灌入了大雄,并把门一关,锁上了房门。

      大雄拼命敲着门,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后,往床上一倒,望见了屋顶。夜色已深,大雄推开窗户,向屋顶爬去。他顺着墙爬到了阁楼处,刚掀开一点帘子,上一次找阿志的那些男人出现在阁楼下,大声的喊起大雄的名字让他下来,更有人顺着水管爬了上去。大雄被声音吓到,从阁楼上摔到稻草里。大雄不顾流血的膝盖,朝后山跑去,他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大雄跑到了一个悬崖边。他转过身,看着火光。他们提着刀来了。他们要砍断他的手脚,他们要剔下他皮肉,他们要让他的血漫布整个小镇。他们都来了。

                                        五

      阿志把针扎进他们的皮肤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注射了药品后的人都感激涕零朝阿志鞠了躬。

      阿志是个从外面回来的医生。这个镇子的人不知何因接连出现怪状,身上冒红褐色的斑点,双眼发红,没几天就会变成乱咬人的疯狗。这种无法医的病席卷了小镇,仅仅一月的功夫,小镇居民就少了一半。担任小镇医生的四舅爷,被得了病的人咬了一口,半天就起了红斑,三天后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浑身散发着恶臭。阿志的到来给了他们希望,可除了救死扶伤外,阿志还被镇长委以重任—照顾好同住的大雄,不要让他知道怪病的事,想尽一切努力让他喝下预防得病的药。

        “感念着四舅爷对镇上人的恩情,让大雄平平稳稳生活,不要把怪病的事告诉他,也不要让他出小镇,以免怪病传染。以后我们会在晚上把死者安置在一起统一火化,安碑立冢,也算好好地去了。”镇长这样对阿志说道。

        怎么才能让大雄在不知不觉中喝下药呢?阿志看到了餐桌上的茶具。

                                      六

      对于镇长说出来的理由,大雄一个字也不相信。被他们抓住是死,摔下悬崖也是死,倒不如选择一个主动的死法。

        悬崖边上的风极大,树都沙沙作响,尘土被卷起,大雄跃下悬崖,成为了尘土中的一粒。

        他们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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