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病房,浑浊的味道,压抑的气氛,来来往往的亲戚,熟人
······
小姨躺在那儿,双眼微闭,面色蜡黄,有些浮肿。面对一拨又一拨的探视者,她想坐起来,但终于没能坐起,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加上旁人的劝阻,她终于放弃了。她太虚弱了,绝症,已经把她折磨的快要奄奄一息了。
在我印象中,小姨是最好客的。如今,面对再多的客人,她都不想说话,在疼痛和绝望中,她知道死亡已经拉住了自己一只手,正在缓缓将她拥抱。对此,她和家人,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她没有多少日子了,从省医院回来了,医生是让回家准备后事的,家人不甘心,又住进了当地这家医院。
我定定地看着小姨,一个和我血缘相关的女人,一个生平最要强的人,在这一刻,没有任何希望的躺在那儿。几个月前,勤劳的她还在田地里劳作。如今,终于成了“废人”。自从生了病,她总说自己是个废人。
所有和小姨沾亲带故的人这两天都来探望了,残忍的说,是来和她见最后一面来了。她们一边看着小姨,一边说着无比轻巧的话:不要紧,你的病打打针吃吃药就好了,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生病啊······
她们一唱一和的安慰她,企图给她希望,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会没事的。
小姨轻声的“嗯”着,还对人家客气,“麻烦你们了,这么远跑来看我。”
我知道,其实小姨对自己的病清楚的很,她那么聪明,她只是不说而已。
我给她拉了拉被子,也说:“没事儿,你会好起来的。”
刚说完,我就为自己虚伪的话感到羞愧。她快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快要死了,而我还说这么虚伪的不着边际的话,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我暗暗骂自己。
但总要说点什么吧?来填充这珍贵的光阴,这生死的离别。
我想,这个时刻,小姨更需要的是休息,可是,又能阻止谁来呢?人情,有时候也是很恼人的。
不过,在最后的日子,能看到这么多人来探望,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哪怕对探望者来说不过是一个应酬----其实,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应酬?应酬完了,该干嘛干嘛去。
来探望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小姨看着我,呜呜地哭了,小声的抽泣。绝望,深深的绝望,无奈
······
她或许是害怕,害怕独自面对无尽的永恒的黑暗。她已经不想挣扎了,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既然那么痛苦,还不如快点结束。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我就觉得自己很恶毒。我只是不想让小姨再受罪。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耻,我赶紧打住,再一次狠狠的在心里骂自己。
与小姨道别。那一刻,心里翻江倒海,万马奔腾,不知道这是不是永别。
出了医院,走在大路上,太阳光芒万丈,红男绿女人来车往,路边的一片麦子已经变黄,石榴花正在怒放。
告诉自己,好好活着,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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