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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口虽不言,心却常常的惦记着你们。
我总是想,得趁身体尚健,腿脚方便,耳聪目明,该多多去探望你们,方可彰我血性。
我很平凡,但我是个有血性的兄弟子侄,也不失为一个真诚待人的朋友。凡能引以为友者,一朝结识,不舍不弃,三五十年间,仍有来有往,偶有小聚者,不下百人。
我爱我的亲人,我爱我的朋友。我珍惜每一分情谊,我无以报答你们,惟心系之。待笔友,文友,概莫能外。
早上八点,我告诉老伴:“我想去探望叔叔,婶婶他们。”
老伴说:“好呀,我如果不是身体不适,晕车,也想去看看婶娘,见见阿萍姐妹。”
坐班车,转公交,我先至湛江赤坎百园路星叔家,轻敲门,唤一声“星叔”,门吱一声便开了。
叔说:“你来就来,不用提这么多东西来嘛!”
一些薯芋,我说,阿波也喜欢吃。
阿波是我尧叔的小女儿,我的堂妹。往昔,我乡居期间,有时送点薯芋去,她立即洗干净,生火煮食。
我最赞赏她宰田鸡的手法。那时候田野间的塘虱鱼、田鸡、泥鳅、田螺田蟹,真多!
有时候,我捉了田鸡,给他们送去。阿波会将一个圆溜溜的砧板置于地上, 左手逮住田鸡,右手握一把菜刀,往田鸡颈项一砍,顺手剥去皮,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洗净切块,炒熟,左以葱花竹笋,便是一道美味佳肴。
那已经是40余年前的事了。偶尔想起,历历在目。日升月降,星移斗转,时序更迭,无论是生活抑或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物质既已日益丰富,人的生活品味,自然也早已不同。薯芋玉米,诸多农产品,也上了超市,举步下楼,即可买到。她也不一定想吃这些不太容易消化的粗粮了。而我心依旧,情结依然,恐怕有点可笑。
一见薯芋,星叔却是大欢喜。婶出去晨运,顺便买了菜归来,见到我亦欢喜。只要我来看看他们,他们皆大欢喜。
我知道,就是空手而去,他们亦欢喜。因为他们明白,这侄儿有点血性,有心,念亲情,从另一座城市跑到这一座城市探望他们,问候他们,对老一辈的心,便是一种慰藉。他们看重的,自然是这一分亲情,其他皆为次。
自从奋妹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后,他们在平常的日子里,就难免有几分寂寞。我能理解。
叔老矣,满头白发,牙脱落大半,腮凹,脸瘦削。他说,眼昏花,看书的清晰度,已大不如前。好在腿脚尚健,听力好。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提起往事,颇兴奋,言滔滔,可见其记忆力甚强。
我问他是否常出去走走?他说天气好时,早上晨运,在河边散步,先从左岸往西走,到鸡岭南侧过了桥,沿右岸往北走,九点多钟至家。前些年走得更远,往返数公里。夜里人多车多,挨挨挤挤,自己眼花,只在家看电视。
婶说,她朝朝同街坊大妈一起晨运,十点左右买菜回来做饭。婶比叔年轻,笑声朗朗,圆脸丰润,手脚敏捷,做事勤快。有婶照顾叔,我放心。
午饭后,婶和我坐车去潮州塘小区,探望我的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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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塘在未被开发搞房地产之前,实有其塘,绿水汪汪,鱼虾欢跃,鸭子游荡,嬉戏。沿塘畔的北侧是环市路,从东侧的北桥市场一直向西侧延伸至大德路。
我那在市教育系统教了大半辈子书的尧叔,从上世纪50年代始,就在环市路85号拥有一栋两层小楼,一直住到潮州塘被开发建造了商品房,才搬到这个住宅小区的套房居住。
我的尧叔,是一个至有骨气和血性的知识分子,至重亲情,我们兄妹几个,从小就失去了父母,雀子无巢,他和婶娘视我们如己出。我们兄妹几个,都先后在他们家生活过,得到他们的关爱,教育,熏陶和培养。
当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时,尧叔就教导我:“做人要真诚,正直,有骨气,懂礼貌,但切不可弯腰曲背,对人点头哈腰。”
我的婶娘特别善良,斯文温柔,对我们百般呵护,关怀备至,同我们说话,总是柔声细语。
让我铭感五内,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婶娘每见到我们兄妹时,那一脸自自然然,发自内心的笑容。当我还是中学生时,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从廉江坐火车到湛江参观港口、耐火材料厂,我趁空去尧叔家,婶娘一见我,旋即漾起一脸笑容,那是看见侄儿,发自内心的欢喜,真的是如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儿一般。婶娘面对侄儿那种欣喜的笑容,温暖了我大半辈子。
我这样的想着,不觉就到了婶娘家。婶娘一个人在家,阿波带阿萍的女儿上街去了。
婶娘一如既往,微笑着,柔声细语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的牙齿不好,吃东西已不太方便,平时都是买鱼吃。胃疼依旧,常吃胃药。有时感觉饿了,吃两块苏打饼干,喝一杯开水,就能缓解一下。
婶娘依然喜欢看报纸,她订了一份羊城晚报,每天必看。看过即折叠得整整齐齐,置于茶几上。这一点我就做不到。
我的书房很多时候都是比较乱的,这本书看看,那本书翻翻,却不按原来的顺序放回书柜。书桌上半截写字,半截则是散乱的书籍、笔记簿、稿纸、笔简,茶杯。这一点,我真得向婶娘学习。
婶娘家的杂物间,总是那么整洁。码在案头上的两堆旧报纸,也齐齐整整。有些早已发黄,却纤尘不染。那该是我尧叔生前最爱看的参考消息。
我尧叔喜欢看报,也喜欢评报。有时候会针对某一篇文章,在报纸两侧的空白处,写下三两句话,其中必定有些中肯之语,而以他耿直的性格,也难免有愤激之辞。如果有空摊开那些报纸,肯定能找到不少我尧叔留下的笔迹。
下午四点,我向婶娘和婶婶告辞,说要归去。婶娘要我吃过晚饭再走,我婉拒了。婶娘将我送到门口,看着我下楼梯。我从六楼到了三楼,才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婶娘对我的不舍。我心里默默地说:婶娘,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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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附记
2012年11月4日从婶娘处归来后作,当夜写了23页稿纸,约6000余字。此是其中的一部分,首发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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