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父

我跑出大门的时候，阳光正刺眼。正午，又及周末，宿舍前的场地无人。我四处张望爸爸的身影，左右不见。也终于看见阳光下，他在远处台阶上，蹲坐着。

张爱玲说，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被环境影响严重，因为不擅长。不擅长插科打诨与戏闹，不擅长八面玲珑，亦不擅长说出违心的话。会别扭，以为被全世界抛弃，于是开始悲观，一点一点打破内心，却没有血。情绪来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

爸爸送来了饭菜，我引他去食堂。我去买饭，转头看他。看见他娴熟的拧开保温桶，捏出上层的碟子。背弯成一张弓。平静的表情。

如果说抱怨周围没有人关心，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回头去看。未来的日子，内疚到把自己缩成一粒小小的虾仁，可依旧触不到时光，触不到当时，转过头，说一句，珍藏你的关心。说不出口，表达不出。不合了时宜，不喜欢造作。只敢在独白内心的时候，头靠在墙门上，一边一边念属于自己的台词。

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摆好饭菜等我。爸爸是个固执的人，坐得端正，脸上不带悲喜。我又去乘汤。往返两次，他只是等待，亦没有望我。我明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灵魂，是从爸爸那里分离出来。根出自那里，茎却恣意长。

喜欢看书，来自爸爸。对我说，不要把书读死了的，也是爸爸。他一向鼓励我，读各种各样的书，不要总看文学类。我的固执和倔强，不善言辞和孤寂，同样从他身上分离出来。因为孤单，所以开始看书，看一群同样孤单的人，不用谁的包围。

我坐下的时候，他的话才打开。聊的不过是日常的叮嘱，和他近日了解到的新闻。我只埋头吃，间或附和着。独处的时候总是我吃、他说，却很少有眼神的交流。其实并不是我们的关系不好，只是到校看望我的他，显得无比落寞与安静。好似我一抬眼，就能看穿他从小到大对我耍的所有小把戏；看穿他不是那个高高大大的超人，而不过是尘世间普通的他，无可奈何的他，背负着尘世责任的他，疲惫的他。却是我的父。他定不想我看穿他的渺小和卑微。而我，也承受不起这满载着浓厚的感情。

有时候在想，到底是什么，才会与那么甘心的付出，好似不属于这个所谓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好想快快长大，从爸爸手中接过这种感情。我爱他们，所以想用生命去理解他们.也。理解这把普通人变得伟大、又让人甘心把一切美妙幻想打碎的廉价魔法。像尘世间任何一个凡人。

总是抱怨无人关心，把环境当做借口，作为堕落的原因。剪下一段的故事披在身上，就以为自己是承载着哀伤的流动的月河。为什么忘记了根的来源?

根还稳稳地站在土地上，被泥土包围着，紧紧拥着，一刻也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