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今天,你还在我肚子里,这个钟点,痛感时断时续。一直捱到晚饭结束,肚子疼痛加激,我被送进县第二人民医院。
疼痛越来越烈,我不断地去蹲厕所,因为你要出生了,你一点一点地挤压我的膀胱,让我感觉老是像要拉粑粑。医生叮嘱我不能对着厕所洞洞拉,怕把你生到厕所里去。那种非人承受的感觉,折腾了我将近三个小时。
晚上十点左右,宫口开了几公分,医生准备接生,我孤单地躺在冰冷的产床上,心里茫然不知所措。
1999年的春节又特别的冷,那时生活非常拮据,根本没有余钱购置保暖大衣。你那已三十岁的父亲,也没有想到带一张毛毯来医院,他与你奶奶在产房外,我在产床上冷的直哆嗦,感觉自己根本使不出气力。宫口全开后,医生不断地叫我使劲,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痛,我无法使力。医生埋怨我这么大个人不会用力。
当时的我,头脑一片空白,疼痛蚕食了我的意识。我艰难地熬到了10点55分,你出来了,我肚子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凹了。肚子不再那么痛了,然而,疼痛却转移到下体。六斤八两的你,把我撕裂的惨不忍睹,缝了好多针,医生的每一针,像是扎进我的骨髓,让人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简直像在承受酷刑。
身体的疼痛倒在其次,精神的打击更让我崩溃。刚从生产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医生却告诉我不幸的消息,你先天腭裂。由于你先天腭裂,加上是女婴,你父亲及奶奶甚是不开心,他们已做好了把你送去乡下寄养的准备。
刚当了母亲,看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舍不得,也不愿意,但我却无能为力。当晚你便被抱去了乡下老家。
第二天,我从医院回到了家。想到幼小的你在乡下,我天天以泪洗面。三天后,奶涨的厉害,痛苦至极的我跟你父亲商量,希望把你抱回来,看着哭成泪人的我,你父亲终于叫婶母把你抱回来。可是,仅三天时间,吃了牛奶的你却怎么也不肯含着奶头吸奶,没办法,我只能用双手拼命挤奶,希望你能喝上母奶。
这样日夜不断挤奶的日子,持续到你快三个月。你奶奶天天在我们的家里唠叨,说什么“千金难买过肠子”,她希望我再生个男孙,把你寄去乡下养。那时的我,很迷茫无助,我跟你父亲说等你十岁后,有钱了,不要工作也行,到时再生。可你那毫无主见的父亲,根本没有下定决心,很快又改变主意。当时年轻传统的我,怕不顺从他们会导致婚姻死亡,我只得顺从他们。在你70多天时又让婶母抱回乡下,寄养婶母家。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疼痛岁月。初为人母,我却要承受着一而再的骨肉分离。那段痛,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知道。我一个人,孤独无助,我悲哀地感觉幸福是那么遥远,痛苦如影随形。直至第二年末,弟弟的降世才把我从地狱的黑暗中拉上人间。
一直以来,你总是那么叛逆,你说我不爱你。是的,我经常吼你打你,你的倔强让我抓狂,你的不争气让我失望,你的不顺从让我恼火。你至今也许都不明白,作为女人,要有多强大,才能在无爱的家里支撑着日常。你又怎知道,母亲的世界,有多悲苦无助。
如若母亲不爱你,为何要承受如此炼狱般的煎熬?我完全可以自私点,为自己的幸福放弃你。可是我是母亲,母性的慈悲与爱牵拌着我。我不能,也做不到,我只能牺牲自己,成全家的完整。
二十年过去了,我逃离了,也平静了。你已长大了。母女一场,那是天定的缘分。
我很抱歉,我给不了你快乐的童年,也给不了你幸福的少年,希望你努力提升自己,为自己未来的幸福攒点资本,不要在自己无助时找不到可以坚强的底气。
愿你在往后的日子,如果有人疼,那是上天额外的恩宠,好好珍惜。如果遭遇冷漠,遭遇挫折,不要过于悲痛,生而为人,没有人能逃避漫长岁月里可能遭遇的薄情,或是不幸。
愿你往后不管有没有人爱,也能拥有一辈子爱自己的能力。
(2019年初七,致女儿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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