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雨停了
三年后------------
往事随风且掩埋,有心人不再忆起。
“如果生活没有意外,那岂不是单调了无趣味似在吃苏打饼干,可是反过来说,因为这些难以预料的意外,才让我们总是与爱人分别,与亲人永隔天涯,最后因柠檬汁的酸涩而闭上了眼睛。”

一辆巴士在蔚蓝的天空下徐徐前行。陆雨汐合上手里的日记本,将头轻轻靠在车窗面上,看着沿途带着晃动的景物。花草树木不知道还是不是过去那些,就算是,也认不得了。一排排整齐的建筑物高耸地坐落在这座城市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各聊生活,她的心里不由得轻轻地舒展开来,慢慢地飘动起伏,然后飞舞。三年了,没想到又回来了。真是现实的嘲讽啊,当初被逼的走投无路选择逃离,现在居然又重新踏入这方土地。不过,即使这个城市依旧,人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了。总要有点改变,不是么?
“雨汐,你真的决定了吗?”连姨将她的行李轻轻搁置于地面,脸上的皱纹合成一圈圈绽放的花朵,轻轻地荡开,晕掉。
“嗯。”陆雨汐走上前去,深深地搂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身上有一股百合花香,淡淡的,萦绕在雨汐的鼻子上。也许此刻的她,并不想脱离这样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而抱住的人,对她而言,尤为重要。
"叮叮叮”-----
“谁啊?”连姨打开门时,陆雨汐已经是跪在地上,倒在一侧。
“小汐!”连姨惊慌失措地将她扶进房里。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雨汐感到头脑昏沉,一缕白色的光渐渐扩大,刺眼的感受愈加深刻,然后,白色的吊灯垂下来的身影映入眼眶,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掉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挣扎,心像一个球拼命地往下坠,再也控制不住方向了。突然,一阵深深的疲惫像针一样刺入肌肤。陆雨汐无奈重新跌在床上。
“咔嚓”门一声打开。连姨走了进来。
“小汐,你好点了吗?”
陆雨汐焦急的心被一声亲切的呼唤渐渐抚平,侧过脸来,看见她时,不知为何,一股强大的悲伤潮流冲破桎梏毁坏她内心的高地。她张开喉咙,嘴巴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好了,别说话了。”连姨扶她起来,然后顺手将一块枕头垫在她的背后。
“以后,要想到我这儿来,别一个人过来,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好吗?”
陆雨汐呆呆地望着她麻木苍白的脸庞,浓黑的密发随意搭在一起,眼皮肿成鼓鼓的球,松弛的皮肤垮了下来,黑色的一圈像涂抹了一层眼影。她最熟悉的最爱的,是眼前这个人的眼睛,白色的河水里装了黑色的匣子,浑浊的玻璃球,就像她风华正茂时,经常给她们这一行小屁孩讲的故事。
“好了,别乱想了。休息吧。”连姨温柔地摸了摸她散乱的头发,然后起身转身离开。陆雨汐望着她的背影就快要望不见时,一个沙哑脆弱的声音绕过她的身子飘忽而过。
“连姨。”
正拉开门的连姨闻声,停滞了一两秒,没有回头。关上门的一刹那,白昼成灰,黑夜覆盖眼界,悲伤逆流成河。
外面,风刮得厉害。她跌坐在地上,背对房门,哭了起来。
陆雨汐坐靠在床上,望着关闭的门发呆。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顺势滴在床上,瞬间晕开成一团透明的花纹。
“小汐,该忘得就将它忘了吧。”
“等我回来。”陆雨汐将行李拿上,在径直离开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她,就在那个家的门口静静地伫立。陆雨汐不忍再看,别过头了,只留下背影,在连姨的记忆里摇曳。
连姨,等我。
陆雨汐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光打散在她回忆的路上,直到人渐渐淡去轮廓,事物不见踪影,全都沉没。
打了的士到了墓地公园,正想进去时,雨汐瞥见旁边有一家花店。于是径直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您要买什么花?”一位打扮端庄的中年妇女过来热心询问。
“恩......一朵百合花。”
“好的,您看这朵可以吗?”
陆雨汐见这朵百合花白里透着微红,金粉色的花药从粉白的花瓣里脱颖而出,犹如一个个亭亭玉立戴着花环的姑娘。粉白的花瓣似张开的小小船帆,风一吹,帆动船行。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百合香味,双重的人影叠交在记忆的幕布上,陆雨汐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可是另一个人却无法看见,大脑皮层突然一下剧烈地疼痛,两个陌生的人幻隐幻现,像卡带的电视机播放的人像,交织的模样都如此的不整齐,扭曲。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百合花啊?”一个稚嫩的小女孩俯在窗台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稍微年长一点的女孩正温柔地浇花。
“没什么,它很美。”说完,她还低头抚摸百合花的花瓣。
“......,你就像百合花一样美丽。”
......
街上一个霹雳的鸣笛声撕开回忆的边角,陆雨汐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陆雨汐始终难以辨清她们的脸,连她们彼此之间的称呼都轻盈得好像羽毛。回到这里的时候,陆雨汐已经觉得有太多的记忆像海上的微波浮现。可是一切又显得如此遥不可及,漫长到陆雨汐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也许,是时间长了,过去的很多东西都只停留在了过去,回不来了吧。我又何必执着于此。
熟悉又陌生,事物原本的模样是什么。这始终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像是地球上互相平行的纬线圈,我们一直往前走,从来走不到尽头。
“就这个吧。”
“好的,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墓地公园
姐姐的墓碑在这儿,已经孤独了三年。
三年前,陆雨汐无法在遥遥之外的英国来到她的碑前,现在过了三年,终于回来了。这片土地下,其实三年了,未曾埋下这凄清思念的灵魂。一块碑上,刻了一个名字,这个孤独的三个字,一直深深地镌刻在石块上,风雨未曾撼动过,这份思念,也未曾停止过。
陆雨汐捧着花,来到她的面前,仿佛眼里又出现了原本活生生的她,美丽端庄的模样。
一张黑白色的照片上印着一名女子的像------她甜美的微笑,好像上个世纪最缤纷美丽的古老的故事。
初夏,白色的蒲公英载着蜻蜓,旋转,飞舞,缤纷。
陆雨汐在墓前,面对她,起先无言。
蒲公英飞到了冰冷的碑前,有的藏匿在纯洁的百合花里。风一吹,花瓣落了,蒲公英却起飞了。
“三年了,姐姐,你去哪里了。说好的,不可以丢下我,怎么三年都还没来找我。看吧,你不找我,我就过来看你了。”陆雨汐说着,将花放在她的跟前。
“姐姐,我想你了。”
周围的风铃叶乘风挤撞,摇摇晃晃,发出一阵如怨如诉的悲戚。
在这块碑的后面,还刻有一段话:
被困的蜻蜓仰望瓶子外的世界,只能待在某一处被围起来封闭的角落听见下雨的声音,却永远无法触摸。
“叮铃铃---------”
“喂!”
“小汐,你回来啦!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好。”
“哎呀,小汐,你的东西,怎么只有这么点?”孙晓燕提着貌似空荡荡的行李箱,不满地嘟囔着。
陆雨汐走在一旁,没有说话。
孙晓燕仿佛明白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不会是不打算长住吧?”
陆雨汐被质问得不知所措,“没有,我嫌太麻烦,所以没有带太多东西。”
“哦,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恩-------咖喱鱼蛋,烤肉串,烤土豆......”
“哇,你这是想吃烧烤啊。”
“对啊,在英国的时候,天天吃奶酪,腻死了。”
“哈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