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周围是铺天盖地的昏暗,它在身后渐趋接近。他已经用尽力气在跑了,可是绷紧的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有用的力也使不上。突然,他一脚踩空,整个身子一个趔趗,他猛然的睁开眼睛,转动眼珠,熟悉的有隐隐镶嵌花纹的天花板,僵木的手指动了动,熟悉的床单的柔软。窗外刺目的白光散落在他的墨色的瞳仁里,他歪过头,翻了个身,裹紧被子,使劲把脑袋揉进熟悉味道的枕头里。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气,又翻过身,平躺了过来,睁着眼,斜过头看了看窗外苍蓝的天空,刚好几只惊掠而过的飞鸟给单调的天空划了一条不完美的弧线。
这一番过了,整个人完全清醒了。他坐起来,呆了一会儿,掀起被子,下了床,卫生间里传来清晰的水声。他站在镜子前,瞪大了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拿过还剩三分之一截的牙膏,挤出一点来。刷完牙,他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掌心,冰凉的水顺着他手心的纹理一点点流走干净。他再次抬起了头,看着镜子里头发或太过顺服地贴着头皮,或顽固的竖起一小鬏,总之有些乱糟糟的他,吸口气,抬起两只湿漉漉的手插进头发里,把手指当做梳子把头发都拢起来,让它们都竖了起来,又小心地摸了摸耳边的毛发,看了两眼之后,走出卫生间。
他没有管床上堆起来的被子,套了件羊毛衫,径直往客厅里走去。 他从水壶里倒出凉白开咕咚咕咚两口灌了下去,放下杯子的时候,清脆的玻璃撞击声传进耳朵里,检查了一下杯子发现没有裂纹,又放了回去。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电视机前打开了电视,随即转身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了酸奶,又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来一个苹果,电视机里突然穿出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走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咬着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走回电视机前,唇边是一圈奶白色。
他把电视频道从一台调到一百二十台又换到一台之后,感觉有点疲倦了,就定在那里,听电视机里化着严肃妆容的女主播面无表情的播报午间新闻。他卧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歪过头看见窗外白花花的一片,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与白云融为一体了,他突然很想自己做饭吃。他打开冰箱,还好,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他跑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旁在一堆杂志里翻出一本菜谱,研究了一会儿,决定做个宫保鸡丁,他洗好米,让电饭煲在旁边工作着,他开始切各种蔬菜丁、肉丁,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削斧剁的声音。一阵功夫后,米饭香甜的味道混合着菜香味一起端上了桌,宫保鸡丁色香味俱全,他伸手捻起一个肉丁扔进嘴里,嗯,不错,转身走到厨房里去拿一双筷子。他坐到饭桌前,端着还冒着白气的米饭,看着面前的菜,突然的,没了兴致,一点也不想吃了,他就那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端起盘子,走进卫生间,统统倒进了马桶,按下抽水键,强劲的水流旋转着,一下子就恢复了洁白的平静。
他走进卧室,看着胡乱堆砌的床单被褥,走到床边,把被子抱起来放在床尾的坐榻上,重新铺平了纯白色的床单,把被子抱上去,同样平展在床上,他伸手抻平了面罩上的褶皱,阳光从他的身后铺射下来,他的影子倒映在被面上,背部被光照得暖阳阳的。他深吸了口气,直接倒下去仰躺在柔软的丝柔被上,看头顶的尘埃在光束里纷纷扰扰。
茶几上散落着各种薯片袋子,还有喝剩一半的速溶咖啡,他双腿摊开坐在地毯上,拿着手柄的虎口处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茧皮。当液晶屏幕上的小人儿再次占领在制高点的时候,他扔掉手柄,随手拿起茶几上剩下一半的咖啡往嘴里倒,只一口,他就放下了杯子,嘴里含着那一口饮料,眼光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垃圾桶,他犹豫了半晌,鼓起的腮帮子左右转了两圈,喉结处咕噜的一声吞了下去。他起身找到开水壶 ,从里面倒出水来,咕咚咕咚喝下去了一大杯。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见夜色越来越沉,灯光越来越亮,夜晚不是一点点慢慢降临的,夜晚是一下子到来的。从三十四层往下望去,人,变得很小很小,小区里的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好像一天才正开始,而不是刚刚结束。他觉得有些饿了,转身回房间,裹上一件黑色的大风衣,关门的时候,特意记住拿了钥匙。等电梯的时候,隔壁的大妈刚好出来倒垃圾,看了他半晌,说:
“筱年还没回来呐?”
他一怔,把拿了钥匙的手下意识的塞进裤兜里,说:
“刚回来呢!让我给她买点吃的去,太累了!”
“哦——那就好”
大妈裂开嘴笑了笑,也不知道她到底当没当真,电梯来了,他赶紧踏了进去,大妈在门后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爱闹腾,,,,,,”
他看着红色的灯光一格一格的跳着,感觉像是失重般的往下掉。
谭清筌和顾筱年已经分手五十四天了,五月十四日,是谭清筌的生日,今天一整天,他的手机没有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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