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社往事 | 出柜光荣 同志不耻

作者: 沈略一万字 | 来源:发表于2015-10-17 12:30 被阅读18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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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凉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抬腕看了看表,十点二十。

天空飘着细碎的雨丝,钻进脖子里凉丝丝的,在火车上他就看着外头有雨,天空灰蒙蒙,本来就不很好的心情变得更压抑。他缩了缩脖子,点了一支烟后向广场走去,火车站广场的人永远那么多,黑压压令人看着心烦意乱. 南来北往打工仔拎着简易的蛇皮袋,头发乱糟糟聚在一起打牌,旁边聚拢着很多观众 ;昂首挺胸拖动着旅行箱的冷艳美女,把高跟鞋踩得啪啪响,时不时甩动着烫得大卷的 波浪,引来无数垂涎目光;脏兮兮的小孩见人就抱着大腿,流着鼻涕向人讨钱……

陆西凉吸完第三根烟,葛南打电话来,说:“嗨,哥们,我知道你有臭毛病,就喜欢站火车站犯傻,赶紧来吧,公交车可得一个小时呢!”

陆西凉自嘲地笑了笑,这几年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差,出火车站的时候他都要在广场逗留一会儿功夫,他喜欢这里,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高矮胖瘦,穿的衣服不同,头发颜色不同,说话声音不同,每一张脸也不同,他们像潮水一般流进进站口,又像潮水一般涌出出站口,没有人会在这里记住谁,他们可能会匆匆对你扫上几眼,但是绝不会和你搭话,每个人都是浪潮里普普通通一滴水,随着人生大潮,身不由己。何梦泽想做这样不起眼的一滴水,可惜不能,他是个同性恋。

J大是锡城唯一一所本科院校,远在郊区依山傍水,风景甚美却离市区有些距离。陆西凉想再坐一次77路公交回校,二十四个公交站,每一站站名他都背得出来。77路是J大学生来往学校和火车站最主要交通方式,以前他就经常和乔宇一起。想到乔宇,陆西凉就有点头晕晕的,晕车本是乔宇的毛病,他上了公交就犯恶心,所以一定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开着窗户。如若遇到没有座位的时候,就会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锡城公交司机每一个都是卧虎藏龙的高手,开起车来横冲直撞,像拙劣的舞龙者,只顾着龙头舞得花哨,全不顾龙身像蚯蚓一般乱窜。车身一会猛震,一会又急刹,所有人都往趔趄着往前几步,钻到前面人的怀里。这时候,乔宇会紧紧抓住陆西凉的胳膊不放,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坚决有力。

不是周末,乘客不算多,侥幸能坐到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熟悉的每一站牌,商家、树、桥,陆西凉恍惚间回到了大学期间,陆续想起公交上乔宇和他说起过的话。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就像原本散落在这一路,他路过了,又把它们看在了眼里,然后眼眶就止不住有些湿润。 锡城的公交司机似乎收敛了不少,将车开得四平八稳,连转弯处都处理得令人叫绝,见到葛南后,陆西凉忍不住说到了这一点。葛南捶了他一拳,说,你小子就是墨迹,我在站台候着半天了,都在等你。

葛南说的是程颢、曲国豪、韩舒舒这三个人,以前圈子里玩的铁的,他们几个毕业后商量着留在了锡城,在学校附近合资开了个小酒吧,据说生意一般,勉强能维持不亏本,每次打电话都听他几个闹穷,偏就舍不得离开这块地。

午宴摆在学校用来招待外来宾客的四星级酒店,高端大气,陆西凉到的时候,他三人正抱着菜谱研究。程颢眼尖,一眼瞅着陆西凉,大叫道:“嗨,哥们,帅了啊!”另两人听着也抬起头,看到陆西凉,都眉开眼笑,过来擂两拳,说几句互损的话,又搂搂抱抱了几回。当初J大gay圈里就他几个关系最要好,毕业后就陆西凉一人离开了锡城,这几人凑一起总觉得缺少点什么,陆西凉一回来,就把这空白填补了。

“你多久没回来了,外头花花世界把你给迷住了吧!”程颢口无遮拦,想到说什么就说什么。

陆西凉笑着打哈哈,“你们是小老板,我是劳碌命,经常出差,自己租的房子都不着影,哪有功夫回来。”

众人逮着他话头又是一阵穷损,其实谁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也知道他为什么毅然决然背弃约定,离开大家去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去打拼,还不都是因为乔宇,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正所谓人艰不拆,没有再适合的词了。

陆西凉这一圈人,当年在J大可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公然在学校布告栏里张贴布告,要成立同志社(又名Gay社),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有叫好的,有鄙夷的,也有看笑话的。没多久,哥们几个就都被学院辅导员叫到办公室谈心。

“出柜光荣,同志不耻”是他们的口号,被学院谈话后,几人的叛逆心更是抱成一团,誓要与学校这帮卫道士周旋到底,不成功绝不罢手。陆西凉宿舍几个哥们对Gay这事儿不排斥,对他们成立同志社这事儿还挺支持,他们几个便商议将陆西凉宿舍开辟成“J大Gay社”联络处,这便是后来名燥J大的宿舍:桃园公寓8号楼407号。后来每逢开学季,学长学姐都要对学弟学妹说起这个宿舍,这个离经叛道的社团,还有那几个赫赫有名的名字。

久别重逢,免不了讲些旧事当下酒菜。曲国豪量最浅,没几杯就脸色酡红,如涂了一层薄胭脂,话匣子就打了开来,“东泽,你可是咱联络处秘书长,你说你这一走,咱这江山不就塌了一半么!”

陆西凉不禁唏嘘,第一个来宿舍报道的竟然是个女生。利落的短头发,黑框眼镜,穿着T恤,牛仔短裤,左耳有四五个十字形的耳钉。她推开门,说,我叫杨岚。

哥几个提起这段往事,直拍桌子捂着肚子笑。杨岚是大一的新生,她说自己对长得漂亮的女孩会怦然心动,不过也不排斥男生,应该是双性恋,慕名来投靠组织。陆西凉又是恐吓又是诱骗,好说歹说浪费了一下午唇舌才纠正了小姑娘的人生观、恋爱观、世界观,最后小姑娘委屈地承认自己是异性恋的事实,但却不依不饶要陆西凉做她的闺蜜。

J大Gay盟逐渐引来了关注,一些本就出柜的同志开始还抱着怀疑或是鄙夷态度,觉得陆西凉他们就是发疯,作死,哗众取宠,像跳梁小丑一般让同性恋曝光在众目睽睽下,惹人非议。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J大Gay盟越发得到尊重,在网络上赢得了很高的呼声,每天会有很多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来支持他们,或者向他们倾诉苦恼,学校对他们搞社团虽没有支持,却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全国有十几所高校都有意向要成立“Gay盟分社”。

这是一场革命,大胆而又未经深思熟虑的,寄托在几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伙身上。他们像写大字报一样在学校的布告栏里、在J大bbs上及网络各大论坛里写檄文,与人论战,喷口水仗;他们因材施教,成立文艺部,编排舞蹈、话剧,还拉来赞助创办杂志,在全校范围内派发。

程颢不无感慨说:“那时候我们每日都在思考,思考这个社会和我们本身,思考对与错、是与非的问题,思考融入,思考着被接纳。”

韩舒舒个子很小,他的头发天生微卷,有点淡黄。他抿了一口酒,说:“我们真是疯了,不过正因为我们疯了,才认识到疯狂的快乐,发现这个世界里有那么多人看似平常无奇,其实内心都藏着一颗随时能爆发的种子。”

乔宇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平凡,疯起来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说起来,他才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双性恋。那时候学校举办年终晚会,在陆西凉他们几个人努力下,Gay盟有机会上一出默剧。剧本是同志社里几个文笔很好的人原创,内容经反复推敲斟酌,悲喜交错,诙谐幽默间杂着淡淡忧伤,随着剧情推动,爱恨别离次第展开,恍若一曲跌宕悲壮的交响演奏。众人看过剧本一致叫绝,但是在演员方面却犯了愁,尤其是男主角的甄选。

这时候,有人推荐了乔宇。

乔宇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与人讲话时眼神总飘忽不定,像不愿意看到别人的脸。

说实话他有点异类,这并不就他的沉默而言,而是他对谈恋爱这一热门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宿舍卧谈会的时候,他要么睡觉,要么戴着耳机,绝不参与半句。乔阳是他的舍友,也是同志社的成员,就是他推荐了乔宇。

他知道乔宇对舞台剧颇感兴趣,因为他经常去看舞台剧,要知道话舞台剧票价可不便宜,若不是发烧友绝不会那么频繁进出剧院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演。

陆西凉来到他们宿舍的时候,乔宇正在看一本厚厚的《世界名话剧选读》,宿舍另外几个同学在联网打Dota,不停叫囔着“包抄”、“放大招”、“补刀”这样的字眼。乔宇并没有戴耳机,却也没有丝毫受到他们影响,他静静地沉浸在书里,看完一页就翻过去,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第一次见到他,陆西凉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乔阳早说了这哥们虽然对男女恋爱没兴趣,对他这个同志也不排斥,但是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客气而又冷漠。乔阳下结论道,这哥们是个无性恋。

那幕剧简直像是为乔宇量身定制,又兴许是他的确极具演戏天分。在此之前,他虽沉溺于舞台剧不可自拔,但是却未曾能亲自登过舞台。这出剧的名字叫《想说话的哑巴》,乔宇没有一句台词,只有咿咿呀呀的喉咙撕扯声,只能手舞足蹈比划手势,但他却将哑巴的残缺、遭遇歧视的悲伤、倾诉的渴望演绎到了极致。被人戏谑嘲笑时,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想哭,却拼命忍住,他将拳头握得紧紧,浑身颤抖着,嘴巴无声地哆嗦着,想说些什么,但是也忍住了;当他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别的哑巴同伴,他欢喜无比,脚下像装了弹簧,身子像安上了翅膀,在舞台上欢快地跳着,口中发出鸟儿娇啼的声响。是的,哑巴想说话,想用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来表达快乐,用世界上最悲伤的语调寄托哀伤,或者,他可以不讲话,只要别人不歧视他们,那也够了。

这是一出哑巴的戏,也是能够形象影射“同志”群体心声的戏。在演出那天晚上,乔宇的苦楚、悲伤、绝望、欢喜与冀望打动了所有观众,当这出戏的主创及工作人员登台谢幕的时候,掌声像暴风雨一般响起,经久不绝。

陆西凉便爱上了乔宇,猝不及防。爱的焦虑像盛开的荷花,一夜之间在他的心湖里疯狂滋长。他尽量做到不动声色,独自将这份情感压抑,试图化整为零,直至化零为无。但是爱的火焰一旦爆发,便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所有的理智都被焚烧殆尽。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最终还是表白了,他说完后立马又后悔,怕乔宇发脾气,怕他转头就走,怕以后再也做不了朋友。但是乔宇出奇的冷静,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他说,让我考虑考虑吧。他起身离去,把忐忑、不安、欣喜留给了身后的陆西凉。

没有人看好他们会在一起,乔阳第一个站出来唱反调,他说乔宇的性格阴沉孤僻,喜欢自我封闭,而陆西凉交游广阔,社交活动颇多,得人喜欢,两人性格太不合。葛南也说,乔宇演话剧没的说,但是在排练空余的时间,跟大伙在一起,可以半天不讲话,大家笑得满地打滚,他也能一脸淡定。韩舒舒说,我跟他在一起处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不自在。

这就是爱情,你深爱的人,沉迷的人,在别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你相中的优点,他们评头论足,看成不可原谅的缺点。

乔宇是一个独立特性的人,他甚至比陆西凉这帮人更疯狂。

他会在马路边与陆西凉接吻,就算是同志社一直在鼓吹“出柜光荣”的口号,但是此等出格、惹人非议的举动他们是断断不会做的。陆西凉很抗拒,每次都试图推开他,乔宇就会静静地笑,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是说自己是正常人么,你看,对面那一对也在热吻呢。陆西凉感觉到有些不安,自己坚守的阵地似乎并没有牢不可摧,手中的盾牌,被乔宇的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砰然击成碎片,碎片一块一块跌落在地上,清脆声清晰可闻。

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陆西凉有时候会问,因为他实在摸不透乔宇。他的心像躲在云雾后头的月亮,令人看不着,或许他压根就没有心。他对男女情爱固然没有兴趣,但是对同性之间也没有偏执的好感,只是游离徘徊,进退都自如,陆西凉突然想起了乔阳的论断:他是个无性恋者。

男人和女人到底应该不应该在一起?这是乔宇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喜欢思考,随时随地,在吵闹的宿舍里,在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在操场上,在阳光午后,他都能陷入深沉的思考,将自己置身在迷宫中,反反复复前行、转弯、碰壁,然后遇上死路,一次次给自己希望,希望能找到光明的出口,直至发现出口通向了另外一座迷宫。

他想到了母亲痛苦的哀嚎,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在脸上滚落。不许叫,叫就杀了你,他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无赖,嗜酒烂赌,进家门就拿他母亲撒气。他打她,撕扯她的头发,衣服,用脏话辱骂她,然后把她推进房间去做爱。他躲在房间里听到母亲隐忍的叫声、父亲粗重的喘息、还有床咯吱咯吱的声响,整个房间充满着暴力、淫靡和悲怜。男女到底应该不应该在一起,如果男人和女人不在一起,这个世界不就灭亡了么,可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多麻烦事,他在这个问题的迷宫里一直兜兜转转,所以永远弄不懂男人和女人是不是应该在一起。

他喜欢舞台剧,演员们在舞台上表演,总真实过电影里剪辑过的剧情。那些笑、哭、大叫、委屈,总是活生生在你眼前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没有配音处理。他静静欣赏着,欣赏着人饰演着一个虚构的人,就算是喜剧,他最后也能看到泪流满面。

陆西凉是他第一个恋人,尽管和自己同性别,但是乔宇并不在乎。他极度缺乏爱,他成长的经历又让他畏缩,那些叽叽喳喳,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令他想起来母亲,看着少女的脸,他就意淫她们在哭,衣服被撕扯开,然后被他推到房间去……他恨这样的自己,极度恨。

陆西凉很爱他,让他知道了爱的美妙。乔宇不知疲倦地索取着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以及可以将自己紧紧箍住的臂膀,这便是爱的美妙。当他承受着陆西凉的冲击,感受到了力度、炽热、粗暴,还有无法藏掖的快活。也许,我也可以做到,乔宇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快乐往往会种下罪恶的种子,而这粒种子在乔宇心底慢慢萌芽。

大学里唯一不缺的就是男欢女爱。谈恋爱这个话题纵穿整个大学时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下,都能引起热烈讨论。乔宇的敏感、才华及冷漠反而会吸引更多女孩子的注意,尤其在他参演了学校年终晚会的话剧后,更有人愿意跟他走得近。陆西凉没想到他会背叛,和女孩子交好。他早应该发现点端倪才对,乔宇变得懒洋洋可是有一阵子了,每次约他出来,总有诸般理由推托,手机也时常关机,或者接通就掐掉。但是他没想到……

乔宇总是冷静,冷静得让对方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可是自己却四平八稳,纹丝不动。在他看来,爱只是一种欢愉的体验,他似乎寻找到了更欢愉的体验,所以选择离开,无关所谓的背叛和忠诚。这简直让陆西凉发狂,他想把乔宇摁在地上狠狠揍几拳,把他看不懂的那颗心揍得从嘴里蹦出来,看看是不是鲜活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已经失去资格,在乔宇的世界里,他只是过去的一格画面,偶尔可能还会想起,但是黑白色的单调,简直让他觉得乏味。

所有人都见证了他的悲伤,就像当初见证他的幸福。他的朋友早预言过这种不幸,只有他像飞蛾一般扑火,坚信烈焰处没有毁灭,只有光明。他选择逃离,逃离原本想留下的城市。这兴许也是一种背叛,他在离别的火车上这样想。

不回来了,回来了所有的回忆都会撕扯,交缠不清。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葛南醉醺醺说。毕业后,无论什么形式的聚会,陆西凉都不回来。大家知道他的脾性,久而久之,也就不叫他了,没想到这次他自个儿回来了。

陆西凉怔了怔,轻声说:“乔宇要结婚了,我就想回来看看,把J大再走一圈。”

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所有人都醒了酒。看着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陆西凉苦笑一声,说:“今晚的喜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众人嘴巴都哆嗦了几回,终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都是心意相通的至交好友,明白有时候沉默比劝慰更讨人喜。最后葛南提议,再上两瓶白的,不醉无归。

陆西凉的父亲不善酒,一两白酒就能喝个面红耳赤,变得啰嗦话多。他的酒量是工作后锻炼出来的,酒桌上屡败屡战的经历把他打造得金刚不坏,这几个开酒吧的小伙伴愣是被他喝得都趴到桌子底下。他找人将他们送回去后,自己在J大的校园里开始走。喝了不少,醉意终归是有的,风吹来的时候还有些酒后寒。眼皮有些耷拉,步子也走不了笔直的线,但是神智却是清醒的,知道这条路和乔宇走过多少回,知道那座亭里两人辨认着龙飞凤舞的碑文,记得两人在图书馆里面对面看书,偶尔的会心一笑。还有那小镜湖,这是他俩给学校那条河起的名字,是《天龙八部》里湖的名字。那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有时候是去喂鱼,只要两包五毛钱的方便面,就能吸引来好多鱼。

鱼争先恐后地游到岸边,张着嘴,摇着尾巴在起伏的水波纹里快活地扑腾,他们总给鱼起一些漂亮的名字,叫“虞美人”、“胭脂”、“绿翡翠”之类,有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坐着聊天,一般是晚上,四下无声,月在头顶缓缓投射下柔和的光,湖面上却还是一片黑,偶尔会听到一声动静,那是鱼在闹。这是最美妙的时光,他们互诉衷肠,讲自己成长的事,讲悲伤,讲快活,讲着讲着两个人就依偎在一起,唇粘在了一起。

回忆往事就像揭开伤口,以为结疤了,伤痛就好了,其实不然,造成创伤的阴影还在。这个校园里,甜蜜多过悲伤,但是甜蜜是沿途的风景,悲伤却是终点站。陆西凉在校园里走着,想着,然后走累了,就靠在操场边上的椅子上休息继续想,最后想累了,就把眼皮就耷拉了下来。睡梦中,他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醒来后却什么也记不得,但是却哭得稀里哗啦,接着又痛痛快快吐了一场,像是要把心脏给吐出来,看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僵硬的石头。

天色渐渐暗淡,操场上打球的人越来越少。陆西凉给几个哥们都发了条短信,说还有点事,得回上海去,有机会再聚。他叫了一辆车,直奔市区。他打听过,乔宇的婚礼六点十六开始,在凯旋大饭店。

陆西凉并没有收到请柬,他也不是来凑热闹的。他只是想再看一眼乔宇,然后就当他死了,这几年他一直放不下这个人,也解不开心中的结,他想再看一眼这个在他心里扎根的男人,是不是变了样。

乔宇穿着西装,脸上堆着笑,旁边站着漂亮的新娘,两个人看着很般配。他们默契地迎接客人,说一些感谢的话,将客人送进门几步后又回到门口,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他还贴心地帮新娘捋了捋头发。陆西凉远远地看着,一颗心渐渐灰暗下去,像不停在坠落的石头,永远没着没落,踏不到地面。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难道要像罪犯跑回自己的作案现场那样,让人抓个现形吗。他慌忙地逃走,临走又看了一眼乔宇,乔宇依然堆着笑,一点冷漠的味道都没有。

火车站人依旧多,黑压压得让人心烦。但是陆西凉喜欢这样人来人往的氛围,他觉得来到这里轻松多了,甚至还哼上了小曲。他买了一张回上海的票,在候车室里等着,突然后悔没有回宿舍去看看,那个当年J大最有名的宿舍,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住着。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底里说,没事,下次回来再说吧。是的,他终究还是回来了,以后想必还会回来,因为他特别怀念和葛南他们几个在KTV里嘶吼《死了都要爱》,也特别怀念J大同志社张贴“出柜光荣 同志不耻”大字报的辉煌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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