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本桥

在同里镇西面，思本路到底，有条南北方向的河，叫“桥港”，沿河东一路往北，可以见到一座跨河石拱桥，那就是近日公布的苏州市地名文化遗产，吴江多少座古桥中最古老的桥——思本桥。思本桥建于南宋宝佑年间同里诗人叶茵修建。桥的意思“要思以民为本”。绝对的世世代代不落伍。

虽然在二零零八年，已经进行过整修。但除了部分石板更换，大部分是“老底子”的原货。应该说，桥还是那座桥。但其实，它与我儿时的思本桥已大相径庭了。

小时候，这是我学校和家之间的必经之路。桥一米多宽，没有栏杆，很高据说四点五米高，长二十二点五米，当时桥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藤，上面长满了“羊喷子”，从桥的两侧到桥底，横跨整个拱桥。夏天时，那个藤叶子幽幽的墨绿，整个桥远望去黑幽幽的，很神秘，也很恐怖。

我觉得恐怖是由于不知哪听到的传说，说这座古桥下有条四头蛇，保护着这座古桥，那些“羊喷子”藤就是它的掩护，这些“羊喷子”有毒。四头蛇会吃人，尤其小孩。所以，每天走过桥面时我总是低着头，心惊胆战，不敢太慢，也不敢太快，就怕惊动这个四头蛇。

很奇怪的是，在小时候的许多年，这座桥的东西两个桥头都没有直路，桥西，下桥时，要么左拐，沿河往南就是与河同名的村落，“桥港里”。要么右拐，就是我放学时的必经之路，会穿过一条终年大树掩映的羊肠小道，左手是一片坟地，用荆树条拦起来的，隐约可见一个个或高或低的土包，右边也是荆树条拦起来了，拦着水滩上的许多垂柳和部分农作物，这地方尤其夏天，树荫遮天蔽日，里面光线微弱，蝉鸣成片，简直是恐怖片的场景，我走在这道上，常常觉得自己象走在森林里的“小红帽”，随时警惕“大灰狼”。路上常常会有异响，动不动窜个黄鼠狼，老鼠出来，坟地那头的竹林风吹得瑟瑟作响，有啥，奇奇怪怪的鸟叫也让人心惊胆战，更怕这个弯弯的小道尽头，走着走着出来个破衣烂衫的陌生人，心总是砰砰直跳。

后来有一阶段，突然不走这条沿河的小路了，有了一条往西直道，下桥一路往西，两边都是农田，路也宽一点了，当然，大道要绕行七队，转直角往北，一路上也要经过一个陆家浜坟群和一个隔河相望的千疮百孔的石灰墓群，那里是白骨嶙峋的“叫花”坟群，虽然也毛骨悚然，但总是隔的远了，而且晴天时路上阳光明媚，在太阳下，妖魔鬼怪应该是无处逃遁的吧。我宁可绕远路也要走“大道”了。

我想说一下思本桥的东堍，桥东最早没有人家，后来慢慢沿河造了几家。桥东也没有一直往东的路，也是左右沿河走。最觉得奇怪的是，不知哪个人那么有创意，正对桥东，就在桥下不到五米，挖了个大坑，夏天放上水，把牛拴着。牛泡着满身打滚，全身搞得满满泥浆，来躲避满身苍蝇蚊子的叮咬。我们叫“牛沾坑”，那里臭不可闻，烂泥粘上又臭又粘。冬天时泥浆干涸变成晒干的裂缝的泥块，就如干旱时电视里拍的河床，即便这样，寒风中仍有臭味阵阵飘出。有人说，那是牛边洗澡边拉屎，这是“牛浆屎坑”。

我的重点描述，主要为了烘托下一件恶心大事。这么臭气熏天的坑，人人避而远之，大人惩罚小孩，吓唬孩子也会说，“阿要丢你牛沾坑里去那！”这么恐怖的地方，这种不输于粪坑的地方，我的大表哥竟然掉！进！去！了！

一个月黑风不高的夏日夜晚，外婆领着舅舅家和大姨家的六个孩子，象往年一样来住几天，我们这种近街上的大队福利好，常常有露天电影看，这种福利对远街上的外婆家娃更是“稀奇事”，于是外婆领着我和哥哥弟弟们一群孩子赶往大队部。几个男孩子一路吵吵嚷嚷，都自以为认识，其实只知道大概方向，边吵边在前面飞奔。

大队部在到思本桥东右转往南大概五百米就到了，在桥西面时，那边的“加样品”喇叭已经远远响起，大家全激动起来，孩子们开始你追我赶冲，往桥上冲。外婆在后面喊：“慢点慢点。”压根没人听。印象最深，舅舅大儿子我的大表哥最先冲到桥顶，只见他一个回头，模仿电影里英雄人物场景，“同志们，冲啊！”黑暗中人影一闪，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惨叫。

大表哥掉进了“牛沾坑”！！真个爆炸事件！最后以外婆拎着大哭的他回家洗澡换衣服，其他人继续看电影收场。第二天哥哥只好灰溜溜羡慕的听其他哥哥弟弟吹好看的电影。他也成了我们村的名人。

我当时想，还好思本桥的四头蛇没有出来，估计当时也肯定笑坏头了。

四十多年过去了，桥上没了藤没了“羊喷子”，更没了四头蛇，桥边没了参天树，林荫路，更没了“牛沾坑”，可以更彻底的说，附近没了稻田庄稼，没了沿河的各户人家，桥附近几乎没了人！只有稍远处的厂房，更远处的公里，更更远处的拆迁小区。曾经几年河也臭了，比“牛沾坑”更可怕，难以想象思本桥的艰难时光。这几年终于开始整治，现在水开始清了，潺潺流动了，虽然依然人迹罕至，但思本桥下有鱼儿游过来说话了，虽然只是“川梗条”，没有以前的大鲤鱼了。几棵树上有知了在唱歌了，风吹过桥面，鸟也飞来许多，桥上又长出了不知名的植物，突然，我们又想起这座古桥来了。

桥的本意是连接两岸，方便行人。我们的思本桥已很少有人来走，它已经变成看的，听的，想的桥了！

同学拍的思本桥 我找到的“羊喷子”藤原来叫薜荔 前年拍的思本桥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