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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推开门，寒风刺骨。
沈惜把脸埋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在那棵老榕树下，有个英俊的男子正站在寒风里，背对着她。
他抬头看着眼前那栋旧楼，似乎在发呆。
不知道他在等谁？她忍不住想。说真的，无论他在等谁，想必看到这败落的危房，脏乱差的环境也一定会很嫌弃吧。
沈惜从容地从他的身边走过，突然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力度很大。
她回过头，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
“你就是沈惜？”他问，语气冰冷。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她颓败地说：“我就是。请问有事吗？”
男子垂眸低头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寒冬里的煦阳一般，一下子就暖了沈惜那寒如冰霜的心。
“没事。我只是想来感谢一下你。我叫顾一城，三个月前你曾救了我。”他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但是声音却异常地魅惑人心。
沈惜愣了一下。
顾一城松开了她的手腕，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你帮一个急需手术的人付了十万块钱？那个人就是我。”
沈惜当然记得。只不过她很诧异的是，她明明特意嘱咐医院要对她的信息保密的，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沈惜淡淡地哦了一声。顾一城也没说什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之后，便走了。
2
第二天，沈惜下楼看到顾一城的时候，愣了半天。
重重的雾霭中，顾一城就立在那棵大榕树下，他的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看见了沈惜，他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霭中缓缓地走近沈惜。
那一刹那，沈惜仿佛见到了天神。
带他走近，沈惜才发现他的头发上全是雾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他把手里的保温瓶递给沈惜：“这是鸡粥，我今早熬的。”
沈惜愣愣地接过，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反应。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是为了报恩的话，你大可不必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顾一城便转身走了，似乎不曾听见她说什么似的。
站在风中，沈惜抱着保温瓶，看着渐渐消失在白茫茫雾里的背影发呆。
她记得，三个月前她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个报道说：一位母亲辛辛苦苦借来十万块钱，打算给儿子做手术用的。没想到，晚上遭贼了。这位可怜的母亲，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了。
当她看到那张顾一城躺在床上，看着镜头，眼神却很空洞的照片时，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脏。
当即，她便把刚到手的十万块钱匿名捐给了他。沈惜想，这也算是她这失败的人生中唯一的一件善事了吧。
3
说真的，沈惜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与顾一城有任何的交集。
可是很显然，事情并不如她所愿。
沈惜发现顾一城真的很固执。这三个月来，不管是寒风刺骨，还是刮风下雨，他依然都会拎着个保温瓶站在那棵榕树下等她。
“我都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沈惜隐忍了三个月后，脾气终于爆发了。她一把夺过了顾一城手中的保温瓶扔了出去。
保温瓶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顾一城只是很悲伤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走去弯腰捡起保温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沈惜的心是痛的。
曾经的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自那以后，榕树底下再也没见过顾一城的身影。
这样也好，反正他与她终究都不是一路人。
4
拐弯走进一条巷子，这两天那句路灯忽明忽暗的，沈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她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了两个男人。沈惜的心心砰砰直跳。上两个星期已经就有两个女孩子在这段路遇害了。往回走，那段路又太昏暗了。如果真的遇上变态的话，那就更加容易方便下手了。
她故作镇定的往前走。
与那两个男子错肩而过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暗笑自己多疑了。
突然，她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背后那人对她上下乱摸。就算沈惜反正再快，终究也抵不过两个男人。
沈惜反抗得越厉害，那两人便轮流抡她耳光。她只觉得脸蛋火辣辣地疼，耳朵也一直嗡嗡地响。当有人将她的上衣扒下来的时候，沈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放开她！”声音冰冷而低沉，犹如一缕光穿透了深渊照进了她的心里。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见顾一城对着那两个像是没反应过来的人左右挥了一拳。许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将两人震住了，他们愣了半天后，扔下一句：“妈的，走着瞧。”便落荒而逃。
黑暗中，她看不清顾一城的表情，只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躺在他的怀里，她的眼泪才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5
顾一城小心翼翼地拿着热鸡蛋在沈惜的脸上滚动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一张脸肿得老高，那双漂亮的眼泪此刻已经肿到只剩下一条缝了。
她接过鸡蛋，轻声地说：“我自己来。”
顾一城也没说什么，就把鸡蛋放在她的手心里了。
良久，她听到顾一城说：“还疼吗？”
疼，当然疼。可是她却不敢吭声。毕竟这点疼对她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沈惜摇了摇头，感激地说：“谢谢你。”
顾一城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沈惜，你知道吗，当我得知是你帮我付了医药费的时候，我只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的。可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便被你的美丽与善良所吸引了。我并不是因为报恩才特意对你好的。所以，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好吗？”
第一次，沈惜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沈惜只觉得那一段时光是她活了25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顾一城会带她逛遍所有的步行街，只为找一件她爱的衣服。他也会牵着她的手在黄昏里慢慢地走着，每天都在巷子口那里等她下班回来。沈惜渐渐地也喜欢跟顾一城分享碰到的一些琐事。
沈惜以为他们就会这么一辈子下去。
可是她忘了，现实毕竟不同小说，只要脑补一下情节，便可以幸福到老了。
6
沈惜发现自从顾一城一个月前从G市回来后，似乎越来越沉默。每次看着他紧锁双眉，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为何事苦恼。
从不抽烟的他，这个月来几乎每天都烟不离手。
她记得，一个月前，顾一城对她说，他要跟他的兄弟去一趟G市，处理一下生意的问题。
一个星期后，沈惜在楼下看见了顾一城，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榕树下，他的脚边立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短短的一个星期，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青色的胡渣在嘴唇张了一圈。
看到她，顾一城疲倦地张开了双臂。沈惜冲进他的怀里，双手拦着他的腰。
看到他抽了一包烟后，沈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嘴里吐着烟圈，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然后蹙着眉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的生意失败了。现在欠借贷公司的二十万也没有能力还。也许，我会坐牢的。惜惜，我们分手吧，我不想连累你。”
沈惜心疼地抱住了顾一城：“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
7
悄悄拿出藏在衣柜后面的工具箱，沈惜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顾一城，她低头苦笑，她原以为自己不会重操旧业的，可是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锒铛入狱。
经过三天的踩点，沈惜已经对这栋别墅的布局了如指掌，至少她可以避开所有的摄像头。最重要的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今晚好像不在。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放保险箱的地方。
看着那个银白色的保险箱，她轻蔑地笑了笑。在这个行业里，大名鼎鼎的女神偷车厘子其实就是她沈惜。无论多复杂的保险箱还是密码门，在她的面前形同虚设。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脚干净利落。
戴上黑手套，沈惜花了十秒钟，便将保险箱打开了。沈惜一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封信。
她好奇地展开信，上面写着：我就知道你会来……
沈惜顿感不妙，她还没来的及起身，房间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着门口站着三个警察正拿着枪指着她：“立刻举起手来！”
沈惜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她呆呆地看着警察旁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动了动嘴唇，想问为什么。
有个青年从警察后面挤到顾一城的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设的局果然不错。终于，你可以为你的母亲报仇了。”
顾一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8
顾一城那天站在那栋破败的危楼的时候，他便更加确信沈惜就是害死他母亲的那个人。
一个本来就生活条件很不好的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帮他付那十万块钱的医药费，就算是她好心，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当时他的兄弟问：“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偷了你母亲的钱之后还会回过头来帮你缴医药费？”
“也许她突然良心发现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顾一城都决定要为母亲报仇。所以，他压着内心的仇恨故意地去靠近她，只是他压根想不到这个女人隐藏得挺深的。不仅如此，那女人还冷漠无情得很，尽管每天他都坚持去给她送早餐，她依旧无动于衷。
后来，他的兄弟跟他说，不妨来一出英雄救美。
第二天，顾一城找了两个男人：“到时无论你们怎么下手，我都不管，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了。”
躲在昏暗里，他看到沈惜被那两个轮流刮耳光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当其中一个人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骑在她的身上扒她的衣服的时候，他终于心有不忍地走出去了。
终于，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动容。他知道，他赢了，只需一步一步将她引进圈套就行了。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从发现她的左耳从那以后聋了开始，他心存内疚。又或许跟她相处久了，发现她是真的很善良开始。逐渐地，他陷进了痛苦的深渊。母亲就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他却想要放了她。
终究，生活从来就没有谁放过谁。顾一城的仇恨浇灭了所有的苗头。
9
沈惜慢慢地站起来，眼神倔强而绝望。所有的人都没预料到沈惜会拿着一把刀冲过来。
直到枪声响起，沈惜在众人的面前倒下时，顾一城才反应过来。他疯了一样冲上去抱着沈惜的身体，左手颤抖着捂着沈惜不停冒血的伤口，抬起头红着眼睛大声吼着：“快叫救护车！”
顾一城虽然恨她，但是从来没想过要她死。当看到她在他的面前倒下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才觉得慌张。
“组长，这是一把假的刀。”警察的声音不轻不重，砸在顾一城的心上特别地疼。
沈惜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其实，她很想告诉顾一城，他的母亲不是她害死的。不知道顾一城是否还记得十年前那个被他从冰冷的池塘里救起来的女孩？
当时，女孩跟他在同一个学校，那时的顾一城是学校的天之骄子，而她则是养母培养出来不能见光的女小偷。
后来，沈惜偷了舍友的钱被发现了，虽然班主任为她求情让她免了牢狱之灾，但是这也意味着她的读书生涯也到了头。
这些年，她偷的钱或物几乎都被烂赌的养母搜刮干净。她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偷鸡摸狗的生活，直到那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顾一城的照片。
她喜欢了十年的男生此刻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头，那是对生命毫无可恋的绝望。于是，那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背叛了养母。
那天，她怀里揣着十万块钱去到了医院，远远地她便看见了被人推去做检查的他。她交了钱之后，留下一句：“请为我保密”之后，便匆匆离去。
也是那天起，沈惜藏起了工具，至少她想真正地活一回。
过去，对于偷来的东西，她从不觉得内疚。因为她下手的对象都是些非富即贵达官贵人，而他们的财产有多少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得，便不得而知了。
至少被偷的人家，很少有报警的。
可笑的是，顾一城居然认为是她害死了他的母亲。那一刻，沈惜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顾一城给她一时的温暖，只不过是为了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从此，她的世界再无星光。
顾一城能感觉到沈惜的温度一点点地流失，他把脸贴在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上，大滴的眼泪滑落：“你醒醒，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惜惜，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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