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书生
01
江南，是天下文人才子的聚集地，每年秋，世人都会来到此地，见证这一年一度的证道盛典。
南方有一书生，名扬万里。北方有一佳人，号令群英。
扬万里幼时即嗜学，长大后更是书不离手。世人皆想名扬万里，却不知扬万里。
他十年磨一剑，只为今朝露锋芒。
证道大会上，扬万里以一首《小痴》名扬万里，其中的一句“小何才露尖尖脚，早有高粱弯下腰”更是吸引女粉无数。
大会评委点评道：如果说《红高粱》是当代文学的代表，那么，《小痴》便是诗歌界的《红高粱》！
扬万里一时风头无尽，举世无双。灯光美白了他的相貌，才华掩盖了他的怯懦。
发表感想时，他却言语拙笨，扭捏地对着一个方向。
他说：令群英，我...喜欢你。
大会全场上下，一世间鸦雀无声。
令群英在台下，静静看着他，眼睛里写着两个字：丑拒。
“你读书无数，文化无双。可此时言语笨拙，不似一个读书人。”
众人皆面露疑惑，读书无数，却不似一个读书人？
令群英继续说道：“那你告诉我，你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人震惊不已，“什么？读书，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有人陷入沉思，“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人幸灾乐祸道，“看看他怎么办吧。”
扬万里也一时愣住：我为什么要读书啊？爹娘叫我好好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只感到天旋地转，周围的嘈杂声化作滚滚浪潮，疯狂涌向扬万里。
他晕倒了过去。
02
扬万里醒来时，看着周围破烂的小屋子，心中充满疑惑。
一名扫地的僧人，看他可怜，递给他一些盘缠，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晕倒很久了。大会早就散了，这里有些盘缠，你拿着就快回家吧。
可我不是本届大会的榜首吗？每年的榜首，都享有大会提供的会员包年服务啊。
扫地僧转身离去，扬万里也收拾好几本经书，便起身前去弄个明白。
原来，大会组委会考虑到，如果本届的榜首有了意中人，那么后期的广告收益就会大大降低。因此，便撤销了他的地位，并对其做出经济补偿，还附赠了经书万卷。
扬万里想起了令群英，真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如今，我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时候，你以为你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她应该感动。可往往感动的只有你自己，她也是个受害者。
他又想起了那个罪魁祸首的问题：“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03
扬万里想起了小时候，每次上课，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举手回答问题时，旁边同学投来的羡慕眼光。
难道说，读书，是为了装X吗？
他又想起了每次的期末测试，他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回家，父母看见后，就会给他煲鸡汤，做好吃的，还给他买了一大堆书。
读书，是为了得到奖赏吗？
后来啊，爹娘带他去赶集，每次买东西的时候，娘亲都会让他来计算价钱。每次计算后，小摊贩就对着大人夸奖他：你家孩子真有出息，肯定是读书的好苗子！
读书，是为了更有出息？
......
扬万里越想越迷茫。
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好像没有理由，又好像，所有的答案都是理由。
老天爷也皱着眉头，眉头间洒下微微细雨。
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转角处，他看见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他走过去说道，姑娘有伞，可否度我一程？
油纸伞姑娘将身子挪了挪，腾出了一半空间。
扬万里傻笑着对她说：姑娘，我为你作一首诗吧！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
书生无处可去，与伞一起，便归了姑娘。
次日，扬万里醒来，正回忆着昨夜的甜美时，便想下意识地抚摩着身旁的女子。
突然大惊！
“你...你是谁？”
姑娘花了妆容，霎时间也无地自容。
扬万里猛然起身，拿着衣服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读书，是为了撩妹吗？
他想起了昨夜的姑娘，又想起了拒绝他的令群英，暗暗地摇了摇头。
04
读书有很多理由。
可他却找不到最合适的那一个。
要不，算了吧。不找了。
反正还有钱，花也花不完，就此享受去吧。
他畅游于大江南北，流连于市场酒楼。身体十分愉悦，可是，心底里还是无比地空虚。
他想起了父母小时候对他的禁止。
于是，他开始逛青楼，一首诗歌，便抵一次消愁。
他进出赌场，挥手洒金，诗句成脏。
然而，享受的日子还没过多久，钱财就成了飞去横祸。
转眼间，一掷千里，变成了一贫如洗。
他想，知识，不就是财富吗？
于是，他开始将看过的书，化作学识，然后运用于实践。
次日，扬万里找到一厂家，交给他一张装配图纸、两证零件图，外加一份详细版的设计使用说明书。
厂家疑惑：这个像蘑菇一样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扬万里微微一笑：昨晚我夜观天象，今天似有激光雨。而这，是一种可自动伸缩的伞，改变了油纸伞的厚重，简单轻巧，便于携带，绝对是居家必备的好产品。
果不其然，此伞刚上市，就遭遇了市场洗劫。
商品大卖特卖，扬万里望着老板笑嘻嘻递过来的几箱银两，也松了一口气。
读书，就意味着富贵呀！
然而，当他看着那些钱财时，心里依旧迷茫。
他还是会逛青楼，进赌场。
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像是和读书人赌气，现在成为了一种习惯。
至于，读书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管它呢。
05
这一日，扬万里在荟萃楼门口，遇见了一位拦着他的乞丐。
此人衣着破烂，头发油腻凌乱，拄着一根同样破烂的木棒，拦着他道：施主有病，我有药。
乞丐拉着他进入了荟萃楼，然后上楼，进入了包厢，随即走了出去。
于此同时，包厢里想起了一个悠长的声音：你来了。
扬万里走过去，定睛一看，这面庞，好熟悉。
突然，金光一闪，对方变成了扫地僧的模样。
紧接着，又变成了买伞的那位厂家。然后又成了刚才的那个乞丐。
扬万里膜拜在地，口中惊呼：仙人！
细聊之后，扬万里才知道，仙人是江南文盟的创始人，当初就是为了追求读书的意义，才创办了文盟，最终读书得道，证长生！
仙人语毕，身体向上飘去，漆黑的天空中，一句话从天而降，砸翻了扬万里的气血：
“天地间，书生正气长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扬万里感觉身体在逐渐发胀发热，一腔热血喷射而出：
吾有一口玄黄气，可吞天地日月星！
远远的空中，飘来几句仙人回音：
欲证长生，先斩凡尘。
小子，你心里牵挂的凡俗可有点多。
06
没过多久，扬万里就看到官府的告示：
仙人追求仙俗，留恋青楼，终成为了先人。
刚升起不久的热血，突然变冷，凝固在了血脉之中，让他不得动弹。
他再次陷入了迷茫。难道，读书的意义不是升仙证长生？
然后又自我安慰：仙人不是死了，只是升仙去了。
既然继承了仙人的道统，便得将仙人未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于是，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在田间耕种，体验着百姓的疾苦，心情的波动，都随着春夏秋冬。
他在桥边乞讨，遭遇了人们的冷眼，也看到了人心的善良。
他用鱼钩在伐鱼河谷钓鱼，数年不动如一日，只为等那愿者上钩。
他和猎鹰对视，数日不眨眼。
他学着猫狗对话，体验着动物世界的酸甜苦辣。
然而，他修成半仙，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答案。
在偏远的西部，有时人们会见到，有一个破衣旅人，四处走走停停，采集着路上的痕印。
在埃及的撒哈拉沙漠，有一个年轻人，裹着棉袄，在烈日炎炎下，徒步苦行。
没过多久，在珠穆朗玛峰的雪山之颠，攀爬雪山的人称，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在迎风奔跑。
在开普敦海域，有一头超过五十吨重的巨齿鲨，正在海面滑行，细细看去，有一位男子正乘风而行。
美国阿拉斯加州中部的阿留申群岛，克利夫兰火山爆发，有目击者称，见到一个人影在岩浆里游泳。
在桂林临桂区，突如其来的17级大风暴终，有一个男子，正借机吹着刚刚湿漉漉的头发。
......
书生穿过峡谷，也翻过雪山，路过无人的戈壁滩。看遍了人生的悲惨，也找寻不到最后的答案。
于是他自散法力，丢掉了经书、卖掉了房产，奄奄一息躺在养老院。
正当他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快要睁不开时，一道光线，穿过了墙。养老院天空上，七彩连天，祥云齐聚。
光线之中，过去的经历，化作一幕幕画卷，流淌在静止的时光里。
突然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读书，读的是自己！
读今天的书，懂过去的己，知未来的我。
他用最后的力气，写出了《一介书生》，随后，笑着闭上了眼睛。
就在闭眼的一刹那，突然祥云化乌，天空中传来一声炸响，狂风席卷着暴雨蜂拥而至，无数的眼泪从天上落下。
从此，世间再无读书人。
从此，世人都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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