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满是杀戮的梦,血腥,悲惨。
她在这梦境中大汗淋漓地惊醒,久久不能自己,可却无可奈何,这是她每个夜晚都会经历的痛苦。
梦有千万,醒来皆为虚幻,但纵然虚幻,却亦是她经历使然。
她再也难以入眠,匆忙起身。
中秋,月圆。
本是团圆的时光,但她却守着这边塞的军营。
女儿身,男儿装,银白铠甲,在月光下,变得凄冷。
帅帐中传来沉重咳嗽声,她知道自己父亲的病又重了,但她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地滴下两行泪。
他是个强者,纵然英雄迟暮,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医官出了帅帐,她连忙过去问道:“父帅的病,如何?”
医官摇摇头,无奈道:“老元帅大限将至,少将军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她无奈地点点头,示意他离去。
“进来。”
从帅帐中传来一声苍劲而又威严的声音。
她连忙入账。
“父帅。”她坐到床头,落泪道,“要不我回京请个太医来,或许太医会有办法?”
他笑了笑,柔声道:“生死有命,何必强求呢,如今我唯一放不下就是你了。”
“爹。”她不知说什么好。
老元帅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堆信函,柔声道:“你去把那些信函拿过来。”
“嗯。”她起身转去,将桌案上的一摞信函拿起来,又回到父亲的床边。
老元帅柔声道:“你自己都打开看看吧。”
她点点头,便把信函一封封地打开看,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提亲。
提亲的对象就是她。
“爹,你准备答应哪一家?”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别无选择。
“婉儿。”老元帅微笑道:“你自己选,选择你想要的。”
“我自己选?”她苦笑道:“几个皇子我一个也没见过,他们向父帅提亲,也不外乎为了这兵权,倘若我自己选,我都不要,哪怕在这边塞终老一生,也不愿意。”
老元帅微笑道:“我知道你谁也不想嫁,爹想成全你。”
“成全我?”她满眼惊讶道,“可这几个提亲的皇子,我们哪个得罪得起?”
老元帅笑道:“都得罪不起,所以哪个也不嫁,不是最好吗?”
她喜出望外,激动道:“这么说,我可自己自己选择了?”
老元帅点点头,柔声道:“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死了,这兵权也就不会在我们淳于家,这些来提亲的皇子也就不会去在乎你了。”
淳于婉儿无奈道:“纵然可以自己选,可戎马生涯,我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老元帅无奈道:“爹没能给你个像样的人生,爹如今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但爹爹却希望你能有幸福的婚姻,女儿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在乎的,要主动去争取。”
淳于婉儿柔声道:“爹爹明白女儿的心思?。”
老元帅欣慰的点点头,却又无奈道:“明白,只是爹爹看不到你成家了。”
淳于婉儿连忙道:“爹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说完话,她却落下泪,这是句没有一点底气的话。
老元帅柔声道:“去见他吧,有些事情你该问问他,有些事,你要跟他一起,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爹爹不明说,等你问罢他,就会明白。”
“嗯,孩儿明白。”她将信函收好,便施礼退了出去。
情九月,边塞的夜也是极寒的,她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往空旷的校场而去。
皓月当空,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校场中站着的人。
他一身黑色铠甲,在乳白月光下,散发着淡茫的寒光。
冷酷而又威严,熟悉却又陌生,帅营先锋,离自己很近,却又很远。
面对她的到来,他的面容微微颤动,柔声道:“你爹还好吧?”
“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她的话很轻,很凄凉,却又似乎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故事。
“想哭就哭吧。”他轻轻地将手放到淳于婉儿的肩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这么近地靠近自己,碰自己,淳于婉儿的身上突然好像有着千万只蚂蚁在爬。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有些无奈,柔声道:“生死有命,老元帅也算高寿了,对了,几个皇子都向你提亲了吧?”
“提亲,你知道?”她突然又愣住了,疑惑道,“你知道我是女儿身?”
他淡淡回道:“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女儿身,谁不知道呢,这军中十之八九都知道,至于为什么不说,自然因为因为你的身份。”
“哦。”淳于婉儿有些尴尬,心里明白,除了他,也没有谁会敢向她说实话。
他回头认真地看了看她,柔声道:“你答应哪家的提亲了?”
“都没有答应。”淳于婉儿道,“只要兵权不在我们淳于家,也就没人在乎我会嫁给谁了。”
“淳于世家世代忠烈,皇家自然不会亏待你这个独女,不过我也想向你提个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错开她的目光,低声问道。
“提亲?为谁?”淳于婉儿的双眸突然变得更加深邃,期待地看着他。
“为我自己啊。”他没有犹豫,认真地回道,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我们现在就成亲。”淳于婉儿不容置疑地看着他说道。
“现在?”他惊讶道,“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婚礼?”
“你我都是军人,何必拘泥于礼节,但我要你通告三军,而且此生只可以有我一人。”
他点点头,柔声道:“在成婚前,有些事,你该问的,就问吧。”
淳于婉儿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好久,这才正色道:“你究竟是谁?我要嫁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父帅对你毕恭毕敬,你身边的人也是。”
他犹豫了许久,柔声道:“你应该猜得到。”
淳于婉儿道:“父帅乃一等公,能让他毕恭毕敬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世家子弟,所以你非皇族不可,只是皇族之中,那些王爷皇子我都没有什么印象,我想你你是其中一个吧。”
他微笑地点点头,柔声道:“你爷爷也就是老太师,是我的授业恩师,难道你忘了,我们儿时跟随太子哥哥读书的情景吗?”
“你…”淳于婉儿惊讶道,“你是赵霖,可不可能啊,我怎么会不认得。”
“我们分别的时候,你才八岁,如今已然十二年过去,你能记得这个名字已经了不得了,况且那时候我胖得圆润,与如今自然有天壤之别,你没认出来,也合情合理。”赵霖微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淳于婉儿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到头来,我还是成了个王妃,湘王殿下,你瞒得我好苦,只是那湘王府里那个整天想着修仙问道的湘王是谁?”
“替身。”赵霖无奈道,“当年太子哥哥薨,母后被打入冷宫,从此我也被软禁,万般无奈之下,我从湘王府逃离,在你爷爷的帮助下,混入你爹的军中,这五年来,我从旗牌令打到如今先锋主将,你是知道的。”
“当年究竟发生什么,让你一个王爷落魄到现在这样?”淳于婉儿怜爱道。
“我和太子哥哥都是一母同胞,母亲是皇后,受尽万千宠爱,不到十岁,我就被封了湘王,可五年前,太子哥哥无端暴毙而亡,接着母后悲伤过度,冲撞父皇,竟然就被打入冷宫,我气不过,本想找父皇质问,可面都没见到,就被以私德不端软禁在府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无奈道:“后来我才知道,弹劾我的,就是我那些皇兄的人。”
淳于婉儿道:“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太子薨,储君的位置空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赵霖无奈地苦笑道,“因为那时候的我,四六不靠,朝中无人,他们怕太子哥哥的臣属转来辅佐我上位,自然而然,将我除去,不是极好嘛。”
“可皇上应该明白,他为何也要这样对你。”淳于婉儿疑问道。
赵霖摇摇头,无奈道:“从太子哥哥薨后,他根本就不想见我,说是我克死太子,所以十分厌恶,也憎恨了母后,一下子把我们母子推得远远的。”
“可皇上是个明君,不该如此啊。”淳于婉儿无奈道。
“他或许是个好皇帝,可却不会好父亲,好丈夫,罢了,不提了。”赵霖回头看着她,柔声道,“你还愿意嫁给你我吗?”
“愿意。”淳于婉儿柔声道,“我喜欢的从来是现在的你,不管你是湘王也好,什么也好,父帅时日无多,新的统帅来了之后,我们就从此隐居田园,过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
赵霖摇摇头,正色道:“你觉得可能吗?”
淳于婉儿迟疑了一下,无奈道:“那你要回去当湘王?”
赵霖摇摇头,抬头看天,良久,从喉中破出一声十分苍峻的声音:“秋深了,要变天了。”
“变天?”淳于婉儿思虑许久,正色道,“你要做什么?”
“得到我该得到的。”赵霖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生在帝王家,我有什么选择,不是成功,便是成仁。”
“那你只要不去争那个皇位,不就可以置身事外。”淳于婉儿柔声道。
“你觉得我那二哥会放过我吗?”赵霖摇摇头,“我不死,他是不会放心的,你久在塞外,自然不懂这些,有时候我宁愿生在寻常人家。”
淳于婉儿似乎已然明白了父亲的那番话,良久才认真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随,都会帮你,但此生,不要负我。”
赵霖点点头,将她揽入怀中,相对无言,直到天地之涧泛白。
号角悲鸣。
将两人从迷蒙中惊醒,相对惊慌地看了彼此一眼,便匆忙往帅帐而去。
白幡随西风而凄舞,秃鹰向晨曦而悲鸣。
元帅薨。
她的泪,她的心。
此刻泪流如柱,此刻心碎如绞,默默地跪在父亲的灵驾下,为他烧纸,守灵。
而他,陪在一切,亦是满目悲凉,但那深邃的目光中,却又坚毅无比。
她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又似乎不明白,欲言又止。
两人相对无语,沉寂的灵帐只有盆火滋滋作响。
直到老师爷的进来,才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老泪纵横,伸着颤巍巍的双手,为元帅上了柱香。
“你到底还是先去了。”他孤苦而悲凉地嘟囔了一句,这才回头,“婉儿啊,节哀顺变,你爹临终前的话,你要明白,我已然封锁你爹去世的消息,但瞒不了多久,怎么做,你该明白,我老了,很快就随你爹而去,帮不了你了。”
淳于婉儿点点头,看了看赵霖,低声道:“我懂,你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明白。”
赵霖没有说话,他只是极为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婉儿。
她温柔,但却坚毅。
“有些事,我来做,成与不成,看天意。”淳于婉儿看着赵霖郑重地说了一句。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铁云听令!”她走出灵帐,高声令道。
“末将在。”铁云早已等候多时,连忙行军令。
淳于婉儿道:“刀斧手进帅帐埋伏,通知以下部将来帅营议事,消息绝不可泄露,违令者诛。”
说罢,将一份名单递到他的手中。
“得令。”行过军令,铁云连忙退去。
赵霖道:“倘若能为我所用,不必下杀手。”
淳于婉儿摇摇头,柔声道:“殿下的事,容不得半点差错,稍有差池,你我只能黄泉再续情缘。”
赵霖点点头,不再说话。
“殿下,本想能在父帅亡故前你我结秦晋之好,但现如今父帅已去,我们大事未成,倘若心中对婉儿信任,便由婉儿来处理军中之事,你离朝已久,为免生异端,还请即刻还朝,待我兵临城下,共成大业。”
“待到那时,本王自当双手奉上凤冠相迎。”赵霖亦郑重道。
“臣妾拜别!”淳于婉儿连忙施礼。
“静侯佳音。”
赵霖亦鞠躬回礼,转身跃上马背,策马奔腾而去。
离别她久久伫立,看着他和随从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又踌躇许久,这才走进帅帐。问身边的副将道:“如今虽然兵符在我手上,除了淳于世家的亲兵,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能听命与我。”
副将道:“将军,这军中,虽然各部将有其他几个皇子的人,但毕竟少数,属下担心的是湘王殿下能否对付的了其他几位皇子。”
淳于婉儿摇摇头,无奈道:“我也说不清楚,朝中的局势,对他并不利,但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宿命,他生在帝王家,我生在权臣家。倘若真由其他几个皇子登基,我们这么多人恐怕…”
“是啊。”副将道,“我们当年毕竟是太子的人。”
父亲刚刚去世,却不能悲伤,心中痛处,却又无可奈何,很多时候,她更愿意成为个普通人家姑娘,待字闺中,绣衣待嫁。
不过半个时辰,所有通知的将领都已经来到帅帐,三鞠躬后,铁云端出漆盘。
他思虑良久,这才说道:“元帅病故,如今边塞无统帅,在新统帅来临前,为防消息走漏,所以诸位请交出令牌,并不得离开帅营。”
“老元帅病故,请问如今军中谁主事?”火旗营主将潘钰立刻问道。
“自然是少将军主事。”铁云道。
“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担得起如此重任?”风旗营主将郁青道,“我提议由刘副帅暂代元帅行使军令。”
“对。”其他众人似乎并没有异议。
淳于婉儿静静地看着,由着他们争论,而刘副元帅似乎成竹在胸,亦是一言不发。
良久,淳于婉儿道,“刘副帅,你觉得的呢?”
“如今而言,这军中,还有谁能比得过我的威望。”刘副元帅道,“还请婉儿你交出兵符吧,扶你爹的灵位回京,毕竟这边关,不是你个女人家久待的地方。”
“倘若我不同意呢?”淳于婉儿微笑道,“刘叔叔,我念你是长辈,不想太难看…”
“……”刘副帅立刻打断她的话拿拿出一块玉牌道,“你要明白,这是庆王的意思,如今庆王的话,便圣上的话。”
他边说边向东方抱拳作揖。
“庆王的话,什么时候成为皇上的话。”淳于婉儿冷笑道。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潘钰道,“纵然你兵符在手,但我等十万兵马在外,只愿听刘副帅命令。”
“你……”铁云道,“你竟然有谋逆之心,虎符如圣上亲临,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铁云,这怎么算是谋逆,如今二皇子众望所归,我等忠心拥主有何错,我知道你们都是先太子的人,但太子已薨,你们就该再投明主。”
“圣上尚在,你们竟然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铁云气愤道,“看来今天你们是不能和气解决。”
“既然撕破脸,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郁青道,“你该明白,就帅营这点人……”
“可是你们人再多,也不在身边啊。”淳于婉儿笑道,“本来想念着一起征战沙场,一同杀敌,如今看来……”
她挥了挥手,屏风后突然跳出十几个人来,他们是帅营的护卫。
“你想做什么?”刘副帅惊讶道,“我可是圣上钦点辅国大将军,谁敢动?”
“我……”他的话音未落,铁云的长剑从他后背穿入,从心口而出。
顿时整个营帐乱作一团,不过片刻,刚才召见的将士都已经成了死尸。
淳于婉儿慢慢地坐到案桌前,疲惫之至。
“大家昨日还是兄弟,可今天却……”她满是伤感道。
铁云道,“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这都是命,我们别无选择。”
淳于婉儿思虑了许久,这才道:“接下来,我该如何处理啊。”
由一步算一步,可杀了人,却脑子一片空白。
铁云从袖中取出一块黄绢,正色道:“这是皇上的密旨,少将军请过目。”
淳于婉儿接过密纸,上面只有四个字『进京勤王』
“这……”淳于婉儿满脸疑问。
“我们要进京帮助湘王殿下。”铁云道,“这是我来时皇上的旨意,倘若老元帅病故,我们就要扶湘王上位。”
“皇上怎么?”淳于婉儿道,“他不是厌恶湘王殿下吗?”
铁云摇摇头,无奈道:“帝王家,也有帝王家的难处,皇上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将湘王殿下幽禁,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而让湘王到这军中,也是为了保护他。”
“这些事……”淳于婉儿道,“你原本是禁军统领,我该明白的,所以这一切都在皇上的算计中?”
“嗯。”
“湘王知道吗?”淳于婉儿问道。
“他不知道。”铁云道,“我曾问过圣上,他说,恨,会给湘王带来力量,倘若他一直活在皇上的保护圈中,又何时能成大器。”
“可怜天下父母心。”淳于婉儿道,“安排我们的人接各营吧,我想,父帅一定已经做好准备了。”
铁云点点头,转身离去。
旬月。
皇城之中。
庆王站在皇帝的病榻之前。
皇帝问道:“你其他兄弟呢?”
“父皇,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庆王道,“如今父皇龙体难康,还请父皇早做准备。”
“做准备?”皇帝咳嗽了几声,问道,“做什么准备?”
“父皇百年之后,总是要有人继承大统。”庆王施礼道。
“朕还没断气呢。”皇帝一气,又是一阵咳嗽。
“所以父皇你要早做准备。”庆王依旧施礼道。
“你把你几个弟弟给我叫来。”皇帝愤怒道。
“他们快来了。”庆王突然拿出一绢圣旨,“遗诏皇儿已经为父皇作好,只要盖下玉玺即可。”
“你当真如此丧心病狂?”皇帝冷笑道,“你倒是说说,你这遗诏,是要朕传位给谁?”
“孩儿不才,愿为父皇承担这江山之重。”庆王又是施礼道。
“朕要是不同意呢?”皇帝咳嗽了许久,眼中满是失望。
庆王道:“那孩儿只能自己去盖玉玺,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儿愿背这不孝的骂名。”
“你……”
皇帝犹豫了许久,苦笑道:“朕一忍再忍,原本以为你会改过,可惜,可惜啊……”
“父皇,皇儿自识文韬武略,在这众多兄弟中,绝对佼佼者,可你从来都瞧不上我?”庆王到底失去最后的耐心,怒吼道。
“因为你有个禽兽不如的心。”皇帝怒道,“谋害太子,结党营私,滥杀无辜,哪一条,不跟禽兽二字沾边。”
“那也是你逼的,比起太子,我优秀的不知多少倍,可你眼里只有他,他不死,我又能怎么办。”
“哈哈哈……”皇帝顿时大笑起来,可这笑,却不如哭,满是愤恨,满是痛心。
“那你觉得你赢了吗?”皇帝冷笑道。
“九门防务,禁军,如今都在我手里,一半朝臣也归附于我,父皇,你老了,还是放手吧,这样还体面点。”
“是吗?”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冥顽不灵。”
庆王一脸的得意。
皇帝笑道:“你听到动静了吗?”
“动静?”这时他静下心来,果然从远处传来厮杀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皇帝笑道:“这是赵霖攻打皇城的动静,我想到这个地步,九门应该也在他的掌控下。”
“什么,他哪来的兵?”庆王急道,“来人,来人……”
却不曾想,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士兵道:“殿下,宫门口快守不住了。”
“禁军呢,我十万禁军呢?”庆王吼道。
“没有外援。”士兵道,“就剩下两千羽林卫在宫门抵挡。”
“滚,给我滚出去,给我挡住……”说着将士兵推出殿门。
“不可能,不可能,他哪来的兵,我十万禁军,谁人能敌。”庆王跑到皇帝面前,拽住他的衣领急道,“这不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皇帝冷笑道:“禁军早已被铁云掌管,你安插的人,朕怎么可能会去用呢,不过给你个安心罢了。”
“但无论如何,你在我手里。”庆王道,“玉玺在这儿。”
“又有什么用呢?”皇帝冷笑道。
“只要盖了玉玺,我就天命所归,谁能奈何我哈哈。”
“你大概是病的不轻。”皇帝道,“朕的诏书早已让人作下,你的,只能是假的,就是杀了朕,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庆王想要挥拳相向,却使不上力。
他的手已经被铁云牢牢地拽住,疼的他顿时龇牙咧嘴。
“你什么时候出现?”庆王急道。
“我一直在。”铁云道,“卑职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你……”庆王突然明白什么,猛得下跪,哭道,“皇儿是鬼迷心窍,还请父皇恕罪。”
“晚了。”皇帝道,“你我父子一场,恐怕再也……”
“父皇,孩儿刚才真的是鬼迷心窍,都怪余敏中出的主意,父皇……”
“要是你单单今天这一出,朕或许还能饶你,可你谋害太子……”皇帝顿时咳出血来。
“父皇,孩儿刚才是瞎说的,太子是病死的,是太医诊治出太子有绝症的。”
“朕不糊涂。”皇帝挥了挥手,铁云似乎明白什么,从屏风后中漆盘端出一杯酒。
“殿下,请……”
“不,不……”庆王道,“皇儿可以去出家,可以去做别的永远不再回皇宫,父皇宽恕,宽恕这一次好吗?”
“太子就是太仁厚,被你所害。”皇帝道,“你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变的,我不能留着你,去害老七,恶人就让朕来做,我不想他将来落个杀兄的罪名。”
他挥手示意。
铁云拿起酒壶,掐住庆王的脖子,往他的嘴里灌酒。
庆王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皇帝道:“铁云啊,你跟随朕有十几年了吧。”
“臣明白……”他准备喝下那剩下的酒。
“慢。”皇帝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也撑不了了,皇宫你不该待了,朕相信你,你懂得分寸的人,现在你就去把湘王迎进来,之后,你就不要在宫里待了,铁云也就不存在的,江湖茫茫,总有你的去处。”
“谢陛下。”
“去吧。”
待赵霖走到大殿,却见皇帝已然驾崩,带着一脸的痛苦而去,而他的手,放在了庆王的脸上,他是依靠在庆王的身体上去的。
或许,他不愿这样,可他别无选择。
赵霖走出大殿。
艳阳天。
凤冠霞帔,淳于婉儿在众人的簇拥中上了赵霖的花轿。
而铁云,在那一天后,再也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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