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往外走。今日初六,让我想起多年前的第一次远行。
十八岁出门远行大概是有去投奔小爷的意思,高中毕业的那年春节独自出远门去安阳。
安阳是小爷的第二故乡。那时爷爷去世才几年,老一辈多还在,同祖亲人常有往来。加上小爷常常思念故乡,每有信来,回信多由我来执笔,因此我与小爷自然亲近熟络些。
小爷是打小逃荒才致落脚安家到安阳的,子女多在安钢工作。
得知我要来,小爷在信上说看能不能在钢铁厂给我找份事做,要不安排做个小生意之类。
那时我刚出校门,懵懵懂懂。家里也没有别的门路,只希望能有个事做就行。
去的日子,是新年正月初八,特意选的好日子。按之前小爷写来的地址,我欲备先从安庆乘船到武汉,再转乘火车至安阳。
走时家里给我包里装着许多吃的,鸡蛋,饼干,还带着传统式样红纸包的冰糖,方块糕,家乡捞的豆皮,自家做的豆腐乳,有千里拜年的意思,特意让我带去孝敬小爷。
出发前发了电报告诉小爷我初八动身,当天即由县城出发,顺利到达安庆渡口码头。买好了下午往武汉的船票。几乎什么也不懂,只晓得船票上写着“上水”字样。拎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跟着人群上船。到了船上才知是没有座位,只好选个船舱靠边的空地坐下,这叫“散席”票。不过也挺好的,十分平稳,也不冷。船上有开水有厕所,有饭堂还有录相厅。不时我还走到舱外来看浩浩江水,看鸥鸟在船头飞翔。像个孩子,满是新鲜。记得有经过黄石,鄂州,沿途其他的码头都不记得了。
夜里逆流而上,白天顺利到达了武汉。这是一段轻松新奇的旅程。然而接下来遇到的情况,是我至今都难以忘记的一次半道囧途。
实际上下船登陆到的是汉口,武汉三镇之一。到武昌火车站搭火车,要到长江大桥对岸。出了码头,广场上各种叫喊声吵闹非常,听着到火车站的招呼声,上了一中巴车,来到武昌火车站。
放眼一望,我就傻了:乌央央到处是人,分不清南北。男女老少,大包小包,肩挑背扛,什么形状都有。很多人坐在广场地上,街树下。傻傻的,无奈的,聊天的,吃东西的,等车的,横七竖八,一片乱糟糟。
那个时候,那里知道什么叫春运啊。家里也没有告诉我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多的人。也不知道票是不是好买?从给我带的东西就可想而知。家里人也不了解,没有这方面经验。
找到售票厅,更是乱哄哄。虽说排着队,歪歪斜斜,挤扭在一块,分不清队伍的走向。边上总站着观望的人,窗口边也是。插队的随时都有。
我张望之际,这时有个肥肥的男人过来,对我说可以帮我买票。我当然是信了,把钱给他,拿到票却不是安阳,好像是郑州。郑州离安阳还远着呢。我说我要到安阳,你怎么给我买到郑州啊?问了也是白问,记不得肥男人说了什么话,随后他就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在如此嘈杂拥挤的场面,售票厅门口还有卖饮料包装食品的小摊店。摊主手里拿着一条宽大的锯片,谁要是挤碰到了他的摊位,他就凶巴巴地狠挥起锯片朝谁抡去。
旁边是一个公共厕所。进去的廊门入口摆着一张破桌子,桌后坐着收费的人。对,上厕所得捣钱。不记得是五毛还是一块?在后来的年月里,不知道火车站公共厕所取消收费是在那一年?我一边紧拎着行包,一边挤挤蹭蹭上厕所。包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我却生怕丢失一样。可惜带去的东西,回来都变样了。豆皮霉了粘连在一起,冰糖散了化了,糕也碎了断了,十分狼狈。
场面那叫一个乱啊!何曾是一个刚出校门的青年见过的。
这下我不知所措,身上只带了一百多元,是仅够顺利到安阳的。拿着那张到郑州的票问人,说票上的火车已经开走了。
我慌了。钱好像不够继续往北安阳走了,怎么办?我顿时失去了安全感。
事实是,我沿着原路返回了。背着挤变形的包,从武昌火车站经过长江大桥,往汉口走去,连那个黄鹤楼也没能引起让我多看一眼。
来到汉口码头外边,同样有一个街边妇女上来,说可以帮我买船票,但是要住她家的旅馆。我神情疲惫,一再对她说:不要骗我啊!我说了我的情况,告诉她我现在只想回家。
假若她也是个骗子的话,我不知道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庆幸这位妇女并没有骗我。如实帮我买了回安庆的船票,并且当晚我就住在她家的旅馆。大概二三十元钱,是一个不大的普通两人间。还记得那晚对面床是一个老头,拿着瓷缸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知道我一天下来还没吃饭,他好心给了我一块面包。我几乎是噙着眼泪,委屈地一口一口咬着无味的面包。
如今小爷已去世多年,想起来,岁月如梭,不堪回首。笑自己不争气,命运的波澜像水面浮萍飘来荡去。
初六顺,愿人人一帆风顺,各安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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