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活着?对于一些人,这不是一个问题。活着已经是事实,何必追问原因或目的?对于他们而言,唯一正确的问题是,“人应该怎样活?”然而这两个问题是紧密相连的。
曾经尝试回答“人为什么活着”这一终极追问的有三个领域:神话、宗教、哲学。
希腊神话的核心是英雄,他们在人世是征战四方、人民仰慕的国王,即使死后来到冥界,也是如同诸神般充满威严的存在。他们活得大开大合,生活过得酣畅淋漓。
北欧神话的支点是“诸神的黄昏”。只有人间最杰出的战士,才能在死后进入英灵殿,目的是在这世界之末的最终战役中与诸神并肩作战。
倘若这是世界的真相,那么“人应该怎么活”也有了答案。除非你愿意做地府的游魂,不然只有释放生命能量做个真英雄才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第二个尝试回答“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的是宗教。基督教明确告诉你,上帝创造了世界和最初的人。我们的生活中充满欲望与痛苦,是因为亚当与夏娃违背了上帝的教诲,让我们每一个人背上了原罪。只有此生信仰上帝的人才能得到拯救,否则便只能下地狱了。倘若这是人生的原因和目的,那么“人应该怎样活”也就只有一个答案:要谦卑爱人,按照《圣经》的教诲生活。
佛教是佛陀在看到病、老、死三种景象后,为寻找摆脱痛苦的途径而创建的。佛陀从摆脱“老死”开始思考,有“老死”是因为有“生”,有“生”是因为有“有”,如此链条般的追问,最后追溯到“无明”。这链条上的十二项,便是佛教讲的“十二因缘”。如果没有爱恨情仇、欲望执着,就没有种种愚行,也就不至受到“业”的牵引,陷入生死轮回了。梁启超说,佛对于人生价值的判断是“一切苦”。倘若这是人生的真实,那么“人应该怎样活”也有了答案:看清世界的本质,放下欲望纠缠,达到涅槃这一超脱生死的状态。
第三个谈及“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的是哲学。然而哲学家是人而非神,所以无法对于这个终极问题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过至少,很多哲学家通过观察与思考,对于“人应该怎样活”这个问题进行了回答。苏格拉底一生追问真理,亚里士多德认为人要过有美德的生活,而尼采希望人类强大自由,超越当前的极限。不同于神话和宗教,哲学能够对世界和人生给出逻辑性的解释,但无法断言世界与人生是否有什么宏大的意义。
假设人活着确实有一个宏大的意义,此生中有“该做的事”和“不该做的事”之分,那么一个理性的人当然应该全力去做该做的事。什么是该做的事,取决于你认为哪一种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回答更加可能。是如同希腊及北欧神话那样的奖赏英雄惩罚懦夫的世界?是基督教描述的奖励信徒的世界?是佛教描述的奖励能看破七情六欲的智者的世界?还是像哲学描述的,这是一个给予我们有限的时间来追问真理/培养美德/超越极限的世界?
当然,神话与宗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我们当前的科学也远非完善。只能说,根据当前科学对世界的解读,考虑到神话及宗教出现的背景及它们不甚相容、不慎严密的叙述,它们代表了世界真相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人活着并没有一个宏大的意义。神对我们并无要求,也并未设定一个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完全自由的。倘若如此,我们为什么而活,又应该怎样活?
想要回答“怎样活”这个问题,我认为一定要先回答“为什么”,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在生存受到威胁时,人会本能的以生存为目标而行动。这也是为什么在贫穷或危险环境中长大的人往往更能心无旁骛的投入到生存斗争,因为生存这个明确的目标压过了关于“为什么”的思考。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基本的生存压力在事实上已经越来越小了。世界上主要国家的人均GDP曲线大体呈现指向右上方的长期增长趋势,中国的实际人均GDP已从1960年的191美元增长到2016年的6893美元(世界银行数据),胖死变得可能比饿死更容易。成长环境的差异造成了人生追求的差异,越来越多的人必然会开始寻求除了生存斗争以外的人生动因。
倘若我们假设人活着并无一个宏大的意义,生存又不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么人就要给自己创造目标。创造目标的原则往往是增加快乐,减少痛苦。满足吃穿等需求带来愉悦感,获得社会的尊重和认可带来更大的愉悦感,而这二者在现代社会往往与钱挂钩,所以挣钱是现代人最普遍的目标。然而人的愉悦感有众多来源。比如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就把人的需求从低到高分为五种: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钱能满足生理需求,但并不保证能带来安全感,好朋友,尊重或是自身价值感,而这些需求得到满足时往往带给我们比生理需求得到满足时更大更深远的愉悦。当然,在人与人横向比较时,富人往往能比穷人更好的满足这些需求;但作为一个个体而言,钱能带给我们的愉悦感是有上限的,更高层次需求上的不满足让一个物质生活并不匮乏的人也能备受煎熬。
增加“净快乐”的另一个办法是减少痛苦。佛教说得清楚,没有放下就没有解脱。这让我想起前两天看到的一本书,名叫《别在世俗里跟我谈放下》,这书名里透出的一股戾气简直逗得我要笑出来。其实大多数人是想入世的,佛教对于他们只是一种减轻压力、调节情绪的手段。所以世人向往的,不是涅槃成佛,而是像苏轼的那种“入于儒,出于道,逃于佛”的游刃有余的生活。说到底,还是想要在世俗社会中获得一种快乐多于痛苦的生存之道。
这样的生存之道可能有很多,哪一条更好?
对于这个问题我有自己的答案,但我想还是先就此收笔。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否对自己的道路上下求索,并且获得了能够让“真实的自己”认可的生存之道?你的生存之道中,是否有不断开发潜能、追求科学与真理的位置?倘若如此,至少你要知道,你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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