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茶踪

清明后，随外祖母上山采茶。考虑到外祖母年事已高，我们商定只在山脚或半山腰采茶。

临近山脚，只觉绿意扑面而来，带着丝凉意，惬意至极。而头上的骄阳四射，光茫照得山林一片明秀。暖暖地夹着一缕缕甜腻的花香和草木的清新。未登山，却已沉醉。

漫山新碧，沿着山间徐缓上升的台阶悠然前行。只见眼前的景物缓慢交替呈现。疏落有致的竹林，比肩挺立的松群，朴实可爱的山石，相继映入眼帘。不知名的野花，山草簇簇拥拥地向我们涌来。

茶树或在坡上的艳阳下展枝欢笑，或在磊磊的山石边含羞半藏，或在澄碧的幽潭边伫足不前，或在幽深的山林间侧耳沉思。于是，我在梯田间疾步，有时在林间穿梭，到处寻觅着野茶的踪迹。

外祖母眼睛老花，而我是近视，我只觉得到处都是绿影。恍惚间，远远看到一簇细密的丛树，依稀枝间还有肥嫩的绿芽闪现。我一阵狂喜奔跑过去。临近细辨，原来是一棵桔子树。外家母慈祥地笑了，那堆起的笑容似盛开的菊花。她朝着我看，我也回头向她灿烂地回笑 。后来，我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老人家后面。外祖母凭记忆指点我找到一棵棵“隐藏”起来的茶树。

跟着外祖母挤进葛藤丛，愈往里走愈是深幽。抬头是遮天蔽日交接的树冠，脚下是踩得沙沙作响的枯叶，偶尔洒下的几缕阳光照在林地上，闪耀着，是跳动的金子。地上略潮湿，长着青苔，厚实、碧绿、柔软的，让人不忍往下踩。耳边传来“唧啾”的鸟叫，还有山风吹过林子的声音。拐过溪沟，辗转迂回，一棵纤长隽秀的茶树静静地待立在坡弯，疏朗的枝条向上舒展托出璞玉般的芽瓣。轻轻地掐下，入手沁凉碧净，顿时令人在心底泛起了一阵碧绿的涟漪，在林间凝思，和草木一起滋长、呼吸，仿佛时间也静止了，更是隔绝了尘世的喧嚣。空净的山林传来了两位老人关于春耕事宜的对答声。不见其人出现，只闻空山其声回响。出了山林，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在阳光的沐浴下，山野更是明艳。

我怕外祖母年岁大了腿脚不稳健，外祖母担心我许久不上山了身手不灵活。一路上，外祖母一再嘱咐我要小心，而我也一再叮咛她要走慢点。实事上，外祖母走山路相当稳当，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缓步下山，惊起两只花尾巴鸟“扑楞楞”地向路边的灌木丛飞窜。还有枝间轻盈跳跃的松鼠，眨着狡黠的双眼，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松林。正看得入神，突然，脚底下有颗小石子一打滑，就这样，我华丽丽地摔了一跤。

在临近山脚的小土坡坐下，反正摔也摔了，也不讲究什么优雅了，遂学古人箕踞而坐，心凝形释，欲与万化冥合。外祖母却递来一个柑橘给我解渴，顿时舌间甜津弥漫。抬头望，只见远山如黛，近处茅草如茵，被山风吹得一片柔软。枇杷树结满了青硬的果子，这会儿正随风招展呢！闭上双眼，欲将野趣揽入胸怀。如此清静安逸，真不忍离去。

谨以此文怀念我逝去的外祖母 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