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从素昧平生到无话不谈,要用多长时间?
我猜你也说不出要用多长时间,当然我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相遇的魅力,是前方的不可预知。
你迷恋一见钟情吗?仿佛是鬼迷心窍一般的眩晕感。
我猜你能说出来,当然我也能说出来,我很迷恋。
午后至黄昏,暗夜至日出,十四个小时的喋喋不休,来自相识了十四个小时的一男一女,前方未知的彼此相遇,是他们各自旅行的新鲜感。
杰西是个美国青年,他独自旅行,在踏上这列火车的时候用完了身上的钱,本想在维也纳下车,度过在欧洲的一夜,搭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到美国。
塞林娜是个法国女孩,她去布达佩斯探望了自己的外婆,踏上了这列火车,准备返回巴黎的家。
那列火车上有很多人,他们是否会有交集,他们是否会认识,开始的那第一句话是很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是说完了这一句话之后,还想继续的说下去。
一对中年夫妻在用德语吵架,声音越来越响,坐在过道对面看书的塞林娜被打扰,眉头不自觉的紧皱,随即拿包离开,随意的找了一个看起来安静到适合看书的位子坐下。
过道的对面坐了一个男人,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后,便坐下看书。
那是1995年的欧洲,帅气有型的杰西,在行驶的火车上,蓝色的眼睛的被一个黄色头发,白色皮肤否女孩吸引,他不停的望向女孩的方向,犹豫着,到底要如何搭讪。
这时那对吵架的中年夫妻从过道中走来,两个人同时抬头注视这对夫妻,中年夫妻走过后,他们对上了视线。
“他们在吵什么?你会讲英语吗?”杰西问。
“会讲。抱歉,我德语不行,听不懂他们吵什么。”塞林娜答。
不用抱歉,他对于那对夫妇在吵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想能和这个美丽的女孩说几句话,眼睛灼灼的看着她。
这目光被女孩感受到了,抬头之瞬,眼眸相对,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话,打开了两个人的话匣子。
我一直觉得,可以遇到能一直喋喋不休的人,那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时间总是会很容易的在说话之间逝去,两个人一直在说话,列车也到达了维也纳,杰西走的很勉强,塞林娜竭力的掩饰脸上的落寞。
他们两个谁都不想就此分开,但他们也并没有理由继续在一起。
互道再见,杰西下车,准备搭乘明天一早回美国的飞机,塞林娜继续着她的旅程,还要回到巴黎的家。
她透过火车的车窗玻璃看向外面,脸上是稍显落寞的神情,还未从一次不情愿的分开之中回神,那个人却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有一个我自己也觉得非常疯狂的想法,但如果我不告诉你,我会一辈子后悔的。”“什么?”“我想继续与你聊天,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怎样,但我觉得我们有某种相似,是不是?。”“哦,我也是。”
杰西回来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
塞林娜觉得这很疯狂,并且有些恍惚的无措,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让这件事情显的有些顺理成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乘明天九点半的飞机离开,我没钱住旅馆,所以我准备到处逛逛,如果你与我同行,会非常有趣,如果我是一个精神变态者,你就乘下班火车走好了。或者这样想想,跳到十到二十年之后,好不好?你结婚了,只是你的婚姻不再有原来的激情,你开始责备你的丈夫,你想起你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小伙子,你想如果你当初选择其中一个的话,你现在会怎么样?我就是这些小伙子中的一个,我就在这里,你这样想,你通过时间旅行从那时回到现在,看看你失去的东西。当发现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这对你与你丈夫会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我与他一样是个失败者。没有上进心、无聊透顶,你作了正确的选择,你是幸福的。”
这段话杰西说的慌慌张张,也许那个时候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表达什么,只是想尽力的在火车停站的几分钟时间里,说服一个认识几个小时的女孩和他一起下车。
“让我取下包。”但也没有想到,塞林娜居然也同意了。
甚至那个时候两个人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这样,一个现实主义的美国男人和一个浪漫主义的法国女人,前一天的相遇之后,第二天的天亮之前,进行了一次没有什么目的的游荡,似乎走遍了维也纳的每一个角落。
维也纳是一个小资的城市,适合发生一些浪漫的事情。
下车之后两个人还是一直在说话,说生活当中的琐碎,也说着对于同样的一件事情,两个人所持有的不同看法。
他们都是有独立思想和主见的人,他们愿意说出说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同,如果可以彼此接受这些不同,那么相同就更加完满了。
维也纳的街头充满着暧昧,迷离的灯光和空气中弥散的音乐,这都是适合爱情滋生的东西。
塞林娜对杰西说:“从我跳下火车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和你上床的准备。”
刚刚认识的两个人,因为彼此之间想说的话,能说的话太多,所以话里之间满是试探,关于爱情的试探,是不是单身,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不是放下了那个喜欢的人,还有初恋。
一边说话,一边感受着维也纳,内心的欣悦和满足让他们眼中的维也纳满是浪漫,甚至连墓地都是一种伤感的浪漫。
夜晚来临,两个人坐在空旷的草地,喝着骗来的葡萄酒,继续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喋喋不休。
在维也纳的街头,两个人彼此坦诚,也彼此坦白,不是对陌生人的倾诉,而是希望彼此可以更多一些了解的渴望。
我忍不住的想知道你的更多,我也忍不住的想把更多的我让你知道。
一来一往的对白,甚至是针锋相对的观点,说给彼此的话,可能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啊,遇到除了自己之外还能听懂自己的人,多么幸运的默契啊。
两个人可能不会彼此赞同,但一定会彼此理解,彼此尊重。
杰西说:“我常常不敢面对自己,逃避自己,但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放松,觉得在解放自己。”
他们说了死亡,说了愤怒,说了命运,说了时间,说了以社会角色而定义的男女,想说的太多,因为想继续说下去,可又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试图用一晚上的时间,填补未曾遇见的过去二十几年。
话到点处,情到深处,说不下去就说一句我爱你,情不自禁就用吻来表达。
开始是相遇,后来是爱情。
而这次相遇,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别离,他们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说太多,但还是下车,还是说话,还是介绍着自己,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是会接吻,还是想要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情侣一般。
那一晚,必定是表达爱意的一晚,一见钟情这种事情,需要荷尔蒙的迸发来做出慰藉。
塞林娜对杰西说,她很害怕死前那几秒的意识,因为那个时候,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是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她也会害怕天亮,她遇上了一个可以一起说话的人,但太阳出现之后,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两个刚刚熟悉的人,就要说出再见了。
那是1995年,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法国,他们没有信心,可以在以后遇见。
“我觉得我们像是在梦境里。”
“是的,这很不可思议,仿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只属于我们,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就像我在你的梦里,你在我的梦里。”
“所以这一夜才会如此美妙,我们共度的时光原本并不会发生。”
“是的,一切恍如童话,天亮时我们就会变回南瓜,对不对?”
相识到相知,因相知而有的相爱,因相爱而不想面对的分开,还有火车开始之后的约定,关于爱情的小心思,关于眼波之中的情欲,不过是日出之前的十四个小时。
Before Sun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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