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你睡着了呢?
万一你睡觉时做梦了呢?
万一你在梦中到了天堂,
在那儿采下了一朵奇异而美丽的花?
万一你醒来时,花儿正在手中?
啊,那时你要如何呢?
——英国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
失去深爱的人,注定要面临一场难以愈合的痛。但凡亲历者,皆有同感。
我们常去规劝那些痛失所爱的人,要节哀顺变;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心中却也十二分的清楚,这“节哀顺变”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的。生死离别,乃人生常态,却也是太多人无法正视之事。而一旦遭逢,去的尽管去了,留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在《萤火虫小巷》中,故事以凯蒂的死而终。而在凯蒂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爱她的、离不开她的人,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有塔莉,她一生中唯一重要的朋友;这许多至亲的人,该如何面对她的离去,成为这本书留给读者最大的悬念。
好在,有《再见,萤火虫小巷》。这部前书的完美续集,向我们呈现了所有这些凯蒂的亲人在她离去后的那看似短暂实则无比漫长的四年的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事实上,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却不是治愈丧亲之痛的良药;直到凯蒂再次出现……
1
人生所追求的一切当中,唯有爱,能伴我们度过生命的任何关卡,不论喜悲,跨越生死。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神奇之所在。
“再见,萤火虫小巷”,是就凯蒂的立场而言。
正常来说,凯蒂的死,已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告别。在《萤火虫小巷》中,她也的确在离开之前,安顿好了身后事,和亲人一一作别。像是了无牵挂。然,事实上,在没有了她的世界里,她的亲人们,并没有、也不能做到像她希望的那样。
所以,她必须“回来”,帮助他们。
玛拉、强尼、塔莉,都是凯蒂最爱的人。然而,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最需要凯蒂的,是塔莉。所以,她便出现在塔莉出车祸后的朦胧的意识中。
2
这一切看上去十分诡异,却是可以说得过去。首先,爱是这人世间能够战胜一切的东西。因为在塔莉的心中有对凯蒂无尽的爱与依赖,所以,在她车祸后气若游丝的境况下,完全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幻觉——凯蒂就在她身边。帮助她,度过困境。
然后,便是作者对塔莉这个人物施予的爱与同情了。她实在可怜。现实中,鲜少有完全靠依赖朋友生存的人,所以,我们很难想象她的人生。
在《萤火虫小巷》中,小时候的塔莉,几次三番遭母亲抛弃。如此境况下的母爱的缺失,还真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母亲。因为那样的话,最起码她还不会抱有期待;而没有期待,便没有伤害。
凯蒂和塔莉友谊的建立,对于那个时候的塔莉而言,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从此,有人关心有人爱,她不再感到孤独。凯蒂的友情,是十四岁的塔莉有生以来最大的收获与安慰。
当然,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她们始终是对方生命中重要的存在。她们的友谊,有着传奇般、史诗般的色彩;一句“我需要你”,便可收获“没有你我怎么办”的欣喜与慰藉。甚于亲情,超越爱情。
长大后的塔莉虽然取得人生中最大的成功,却也有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因为没有爱情,也就没有因爱情而生的亲情;为了事业放弃一切,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悲哀。与之前母爱的缺失相比,亲人之爱、家庭之爱的缺失却是完全出于自己的选择。
如此以来,凯蒂的友谊更是凸显出它的重要性。不单单是友谊,几乎容不得质疑,凯蒂的家人便是塔莉的家人。他们之间存在的,是一种尘世鲜有的伟大情感。接纳、包容、奉献,毫无保留。
而这一切,自然以凯蒂为中心。她是这段关系中唯一的重要角色。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凯蒂的突然离世,使塔莉失去的,不仅仅是凯蒂这个最好的朋友那么简单,还包括因凯蒂的原因曾使她拥有的亲人之间的感情。这些,塔莉一并都失去了。
3
书中不止一次地说,凯蒂是他们之间爱的黏合剂、强力胶。而她的离开,在这些留下来的人之间非但没有了可以联系一起的那股力量,反而愈加促成了他们情感的分崩离析。
特别是强尼。因为塔莉是凯蒂最好的朋友的缘故,只要看到塔莉,强尼便会想到凯蒂;再者,塔莉没有去教堂参加凯蒂的葬礼,而是一个人在教堂外的大街中央跳舞。令强尼气愤不已;还有,更因为塔莉对玛拉的照顾不周,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等等,都使强尼极力的排斥塔莉。
而玛拉的自残、自我封闭、自甘堕落,更让塔莉陷入深深的焦虑与自责之中。
本来,她答应了好朋友要好好照顾她的家人,殊不知自己的能力如此有限。而这些还不是塔莉所有的不幸。与此同时,塔莉面临着失业的危机;她从之前的世界之巅一下跌落到人生谷底,曾经唯一让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却深深地背叛了她。
强尼决绝的拒绝,玛拉沉默的反抗,合力将她推出他们的生活;而与此同时,她面临的破产、失业、走投无路,母亲白云对她求助的无可奉告等等,所有的这一切,使她感到恐惧、焦虑、甚至绝望。严重的恐慌症,彻底毁了她。
46岁,仍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没有爱人,没有家人,甚至也没有了昔日相伴左右的朋友。万般无奈时,她痛诉:都怪你,凯蒂·雷恩,我需要你。
4
或许,真的是放不下自己的好友吧,凯蒂终于出现了;而凯蒂的出现,对于塔莉而言,是唯一的救赎。
生命里曾有那么一个人给你支撑,令你屹立不倒。而当她一旦离去,你的世界完全崩塌。最后,非得这个人重新出现,方能于救你于水火之中。
是啊,在严重恐慌与绝望中走向自我灭亡的塔莉,在脑损伤引起的模糊意识中,全凭着凯蒂的指引、劝诫和鼓励,重返人间;而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和好朋友的神交,塔莉开始懂得:凯蒂走了,在很久以前她就失去了她,之所以自己如此痛苦不堪,就是因为在心里她放不下。现在,好朋友再一次帮助了她。凯蒂说——
当有人调皮地用屁股撞你,或者告诉你说不能全怪你一个人,或者当我们的音乐响起,仔细听,你会听到我的声音。我无处不在。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塔莉坚定地认为,这不是药物在作怪,也不是脑损伤的缘故,更不是她思念心切做起了白日梦。这是真的。
所以,她开始试着与她告别——
“我爱你。”我低声说道,也许到了最后,这一句话就足够。唯爱永存。现在我懂了,“再见。”
5
而在这个世界上,和塔莉一样放不下凯蒂的强尼和玛拉,凯蒂则通过塔莉之口,同样抚慰了他们那孤寂、伤感的心。
塔莉如此对强尼说——
我看见她了。她拉着我的手并让我告诉你:“你做得很好,你没有辜负孩子们,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们原谅的。”
她认为你一直在责备自己没有表现得足够坚强。你很希望当初能让她说出自己的恐惧。她说:“告诉他,那时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他,他说了所有我想听的话。
塔莉如此对玛拉说——
是真的,人在弥留之际真的会走进一片光,你的人生也会一幕幕在你眼前重现。这都是真的。昏迷的时候……我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看见你爸爸在病房里。当时我就像悬浮在屋顶,俯视着病床上那个是我又不是我的女人。我受不了那样的场景,所以我就转了一个身,于是我就看见了那片光。我跟着它去了。随后场景一转,我竟然在黑暗中和你妈妈骑着自行车在萨默山上飞奔……
她并没有离开我们,玛拉。她会永远守护你,爱你。
玛拉的回答是:我很愿意相信。
一句话,塔莉和强尼和玛拉,是因为凯蒂的关系而亲如家人;而当凯蒂陡然离世,在他们之间突然没有了这个“黏合剂”,大家开始生出各种问题,最后,仍然需要凯蒂这个主要人物出场,并告诉他们:失去的会以另外的方式永远存在,而拥有的需要倍加珍惜。
当凯蒂终于看到留在人世的这些亲人和乐融融,也终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再见,萤火虫小巷。这是凯蒂的话。
感谢作者克莉丝汀·汉娜,带给我们一个如此完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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