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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露珠的大姐,在发光

头顶露珠的大姐,在发光

作者: guowen春回大地 | 来源:发表于2018-07-05 14:12 被阅读42次

    芳姐是家里的老大,什么事都操心,就象妈妈一样。忙前忙后,起早贪黑,里里外外一把手。

    小时候我得过"三天疯",体质差,腿软。二岁还不能自已走路,老好摔跤。大姐就想到一个好法子,用一条很粗很长的布拧成绳,缠裹一道在我掖下,从背后再打一个结当拉手,方便拎着我蹒跚学步。有了大姐的防护,我走得欢起来,不管脚下路况,象“闯王"一样,一个劲乍着两只小手往前跑。大姐也一个劲地跑,跟着我屁股撵我,能累得满头汗。淌下来象似露水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落在我脊背上,象下热阵雨暖暖的,融化了我的心。

    "小闯王山!慢点…慢点跑…!"大姐一边喘息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笑着喊着,喊着笑着。

    参差着咚咚的脚步声,呼应着喊声笑声汇成了一首歌谣,在我耳畔响起。

    伴着这歌声,我四岁了!可以跟村里般般大的小伙伴玩耍了,高兴象只小猴又蹦又跳。大姐也欣慰地笑了,终于她可以睡一次懒觉了,不用顶着露水珠子那么大的汗珠,起早带我学禅步了。

    高兴和不幸往往同在。大姐为了带我们小姊妹几个,给父母替轻,结果一天学都没上,成了文盲。虽识字不多,但脑子活络心眼好,明事理,干活麻利。大生队干活挣工分底子,全是足分5工分。干完工活回来,照常还能打两筐嫩草,喂猪和羊。能干得让父母放心省心,姊妹几个都喜欢大姐,我更是佩服她会说教。

    有一次,我跟大姐去屋东头的大地上撸麻叶子喂猪,她前面走我后面漫不经心地跟,手里拿着大姐用硬花纸剪制的“迎风转”,边走边玩的挺嗨!忽然,柳塘埂上几个摔泥巴炮的小伙伴,看到我手中的“迎风转",呼啦一下围上要夺。我不给就跟他们干起来。大姐眼尖看出因由,立马跑过制止。还把我们几个一个个拉到跟前,排成一排"训话"。

    "现在是发小,有好玩的好吃的,大家轮番分享,不可以打架,明白吗?"

    "等上学你们从发小变成同学,走向社会又变为兄弟,应该和睦相处,互相照应,象电影里一样,学做最要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长大好一起打‘江山’呀!"大姐象领导做报告似说了一大通,结果自己觉得说得太深了,噗嗤一下先笑出声来。

    我和小伙伴象做错事的熊孩子,个个耸拉着小脑袋瓜子没看见,只是似懂非懂似的,头点象“八哥"。等听完"政治课",手拉着手一起笑着跑开了,象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又嘻戏成堆。大姐才摇摇那别着花夹子的“运动头",用手指了指我们的背影,微笑一脸颊接着打猪草,最后还不忘叮嘱我,别跑远了,少玩一时,等筐装满就回去烀猪食。

    大姐每天一早起床,雷打不动地要烀一锅猪食,就是青叶加糠和碎米,再兑水一齐架柴火煮。由于大姐细心照料,家里的几头肉猪被她喂得肥胖肥胖的,特别喜人。结果也成了她出嫁时,办酒席的头道菜。正当大伙热热闹闹喝大姐喜酒,我却又哭又闹不让大姐出门。一是舍不得,二是怕看不见她。父命难违,大姐被远嫁到西湾,离家上十里路远。听说讲那地方生活条件比较差,连年要内涝,要抗洪抢险,庄稼收头轻,只能裹住在职人口的口粮。因城西湖水每年汛期要分段泻洪,不然要淹上游的住家房。只能对下游地洼的西湾放水分流,好在庄稼都集中在湾底,能抢收点是一点,住的房都在大坝上,庄稼淹了人淹不着,但是日子就得清苦着过。大姐却不安于现状,又是养鸡又是喂鸭鹅,又是种植菱角和嫁接果树,操副业致富发家。最后我才明白,读私塾的父亲是"老革命",为了磨练姐,让她苗正根红,才决定把大姐嫁过去的,长门风扬气节的。心大的姐也没让人失望,不仅把家操的井井有条,还成了当地勤劳持家的“能手"。

    能手也只是一双手,治不了西湾每年夏季收割时发生的水涝。有时对那泛滥的洪水也只能望而兴叹,释手无措,只可求助我兄弟姐妹们帮忙抢收。

    今年夏季,正值收稻割麦,泻汛期将至。又是一个象打仗一样抢收季节开始了。正好我放暑假在家,就跟大哥二姐她们一起去西湾,帮大姐家抢收庄稼。去的那天天蒙蒙亮,知了和鸟就催工似的叫个不停。姊妹几个赶紧动身,镰刀扁担挑一个人一副,等到大姐家太阳已露半边脸。我们草草吃个馒头喝碗汤,就下湾去抢收稻子。看到那片片金黄黄的稻子,随着风在起伏荡漾,向我们点头示好,根本看不出危机四伏。可是,危险往往就在无形中潜伏,叫你使料不及。我们一边割着一边捆着,慢慢的水涨过了脚背。我们抢收得凶,水也涨得凶,想要跟我们抢胜利“果实",不讲一点情面。

    眼望望,水很快没过了小腿肚子,大姐处事不惊一声吼:“赶紧收拾东西,撤!"姊妹几个七手八脚把捆好的稻捆子,借着水的浮力,朝坝上拖。不一会没来及收的稻,被洪水吞没,只露一点穗头,像落水的娃在喊救命。不一时,金黄黄一片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看这架势有点惊心动魄,姊妹几个不敢怠慢,合力把抢收的稻捆全部拖上坝埂,才站在坝埂上舒一口气,大姐脸上绽放笑靥如花!虽说天将中午,水蒸日晒,热得直冒汗,但我的小腿还是有点发颤。这次不凡的经历,让我明白,什么东西都来之不易的,要收获,就得付出,需要加倍的付出,甚至要付出更高的代价。经历要不断地成长,就得往生命中随时随地注入新鲜的血液,这样生活才能鲜亮多彩!就象大姐这么多年铭记父命一样,脚踏实地,做得苗正根红。

    "兄弟姐妹们,走!回去吃午饭,让稻捆子控控水晒太阳吧!"大姐用手捋直了贴在额头的湿发,又指指坝上三间瓦房,示意我们。

    我拉回思绪,边笑边用手摸了摸响如鼓的肚子,紧跟着附和道:"洪水无情姐有情呀!"

    一行往回走。大姐着实为慰劳我们,回到家第一件事就去大棚里抓鸡逮鸭,穿着湿衣都顾不上换。然后又到后园摘了半匾子大豆,准备烧她拿手好菜,红烧鸡和鸭炖大豆。很快,菜香饭香弥漫一屋,姊妹几个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了,暂时忘却洪荒。

    "大姐,真能干,又养鸡又喂鸭的。"

    "不对!又是种菜又是嫁接梨树!"

    "嗯,还不对!门口沟里还种植的菱角呢!"

    "哈哈,我们又有口福喽!"

    "你姊妹几个是有口福呀!因为有你勤快能吃苦的大姐姐呀!"大姐夫在洗碗筷,听到我们叙得欢,接过话茬。

    他说,他和二个大外甥常年在外面给人家打土坯盖房子,除非农忙回来一阵,平常都不在家里。就大姐带着小外甥女在家撑着,操点副业。和着我爷三出去干"毛浆活",目的都是为挣点零钱贴补家用。不容易呀!真不容易,为了鸡鸭鹅能卖个好价,你姐起大早,顶着晨露,挑着两筐家禽,去五里路远的集镇赶市,脚板都磨成泡。有时为摘一篮菱角,一棵秧上面要用手翻好几下,等摘满篮上来,浑身能搞得乌漆嘛黑的还不算,再看看手掌全是菱角刺扎得针眼,还往外直冒血呢!

    “你姐虽没什么文化,但比我这识字的大男人还在行,能干呢!"大姐夫在发自内心的感慨和吐槽,称道我姐。还时不时朝着众姐妹憨憨地傻笑,甩甩洗干净的筷子上水,正往堂屋走,还竖起右大拇指。

    "去去,持家持家,不勤劳怎么样持家致富呢!”大姐在厨房炒着菜,扭过那张晒得黝黑的脸冲着姐夫怪嗔:"快点摆碗筷开饭了!"

    席间,有说有笑,大姐不住闲地向我们几个碗里挟菜。还刻意把鸡胗鸭胗捡出来,留给我,知道那是我的最爱。

    等一切收拾托当,夏日骄阳退去几分热度,慢慢的沉入湖底。我们起身要回转家了,大姐的表情显得较来前兴奋了,有点低落。象泛滥的洪水一样也在慢慢退潮,但留下不悦和无奈。大姐低着头找来一个自编的藤条筐,装上事先准备好的梨菱角等吃得东西。然后把我拽到里屋,硬我口袋里塞钱。不要还不行,不然她急眼。等我捂兜的手松开,她眼里也“急"出了笑的泪花。轻轻的,用她那粗糙结茧的手,拍拍我的衣服和口袋,又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最小,在上学,在长身体,要有零钱花才行!

    也是打那时起,我记得身上从来没缺过零花钱,同时也学会了大方地为人处事。

    等我和哥姐穿过坝埂,走在大路上,已老远了。大姐依然站在坝埂后面的村口,向着我们身影张望。隐约间好像看到她在挥手,象是道别又象是用袖角抹眼泪。

    我心里也酸酸的,也在心里回想,父亲为什么把大姐嫁那么远?难道就如他所讲,磨练成苗正根红?不全是。我更相信他说的另一句话:一个人头上一颗露水珠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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