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朋友谈起老人，她说自己宁愿照顾小孩，都不愿意照顾老人。自己的公公卧床一年半，脑梗，流食，专门请了一个护工，老人身上会散发出一股老人味，让人非常难受。
我是可以理解的朋友所说的。在我小时候，我妈妈的外婆也是挺老挺老的。有一次，妈妈带我去看她。老人已经躺在床上好多天了，我在外面玩耍。妈妈进去给老人家擦洗身体，收拾完之后眼晴红红的。听妈妈说，那个血液基本上已经不怎么流动了，喘气也如游丝一般。妈妈说皮肤底下已经有蛐虫了，我打了一个激冷，蛐在我印象中是很恶心的，在农村的厕所中我看到过，现在听说在人的身体上，不仅心生恐怖。
我小时候，隔壁院子里有一个很老很老，听说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成天在炕上呆坐着，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收音机和电视机。住的是窑洞，窑洞后面还养牛。整个屋子里发出一种牛粪味道。我们几个小朋友很喜欢趴在门上看她，她的眼睛似乎是有点瞎，听到我们的声音，会招呼着我们进来。有的时候我们一起会壮胆进去，她会摸出在头顶上悬挂小篮子里的饼干，哆哆嗦嗦拿给我们。我尝过，有股重重的霉味。小孩子们调皮，经常会看到她在院里撒尿，她自理的也只能是这个了。她的饭都是由隔壁儿女端进来的，听说是不孝顺，估计冷菜冷饭，缺上顿少下顿也是常有的。有的时候，嫁出的女儿红着眼睛，会招呼自己的儿女，拉着一个架子车来把老人拉出去住一段时间。
女儿见过最老的老人，估计是我大妗了。女儿不喜欢妗奶，因为听说她脾气不好。可是这么大的年龄了，你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所谓呢？等我女儿再回来的时候，我大妗已经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葬礼的那天，我女儿好好看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老人。被卸掉假牙的大妗，你平常看起来老二十岁，整个人的面颊已经全部凹进去了，整个面孔又青又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在现场，你才会明白，人死了，真的是不动了，再也活不来了。
最近经常是感叹离自己的母亲太远，生养了我，也算是白生了，老的时候一点孝道都尽不上，每年匆匆回去也就十几天。看来古人的话千真万确: 父母在不远游。就是把母亲接过来又有什么用呢？小小的单元房，听不懂的外地人口音，住惯农村的她又不适应。
一年也就只见面一回，母亲还能活多少年，就是我能见面的次数。想想就觉得悲伤，这悲伤深入骨髓，是每个外出游子不能医治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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