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大概便是贾宝玉对两性的最早认知了,也是他对林黛玉的最直观感受。
1、林黛玉的似水柔情,不过是环境所迫
林黛玉本出身在富沃的书香门第之家,母亲是荣国府里最受宠的女儿贾敏,父亲林如海,祖上世袭侯爵,本人亦是科第出身,官拜至巡盐御史。用现在的话来说,林黛玉不仅是官三代,还是富三代,一出生就超过了别人一大截。
这样条件下成长的女儿,如果顺利的话,在长大成人后,肯定是多少名门望族想要求娶的女儿。因为他们的成长方向就是贵族名媛,在当时的社会里,女性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女人被认作是男人的附属,女人是柔弱的。
可惜的是,林黛玉的成长过程中出了些小差错。她无兄长姐妹(曾有个弟弟,奈何三岁早夭),母亲在遭受丧子之痛后,也是没过几年便也离去。偌大一个林家,支庶不盛,更没什么亲支嫡派,林黛玉反而成了林家独女。
可林黛玉偏生也是个先天身体孱弱的,三岁时遇到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了他出家去,林父母当然是舍不得,可癞头和尚也说了,舍不得,病也一生不会好,想要好就不能有苦,除了父母外,所有外姓亲友都不得见。在有这样的一个预见下,林父母对林黛玉是愈发疼爱,把唯一的女儿黛玉当作了儿子去教养,请老师教文识字。
所以,在没有进到荣国府前的黛玉,她就具备了和别家小姐不一样的个性。她似水,平静温和,但水波底下,却有着她自己的个性。她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闺秀,但她又开化较早,受过一定的文字熏陶,这使得她有着自己的见识与主见。如果她一生顺遂,能在父母庇护下长大的话,她肯定是一个略有任性、但有才情的小女儿。
世事难料,再好的钟鼎书香之家,也有凋零的一天。林如海在不断经历丧子丧妻之痛后,他终决定将女儿黛玉送到荣国府外祖母家去照看。林父的决定是好的,他有他的考量。但对年幼的黛玉来说,这是她性格的一个转折点。
林黛玉本身就风姿绰约,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那与生俱来的弱柳扶风、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所吸引。林黛玉是很清楚自身的优势的,她在一个富贵又清冷的大家庭中长大,这让她的性格似水般无规无则,骨子里有着不愿受拘束的劲儿。
可当她知道她要去的荣国府后,她一路开始敛起小性子,不敢过分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因为林黛玉好歹也是书香家庭出身的女儿,这些规矩,这些教化,是从小就有熏陶的,哪怕她的原生家庭因为人丁单薄,不具备这样的环境,但也并不意味着林黛玉不知道不懂。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删到了荣国府,见过那些姐姐妹妹、舅舅舅母们后,她越发觉察出了这个家的不一样,所以才会有了林黛玉的庆幸以及不敢多言。此时的林黛玉,就像是一波平静的无波无澜的水。长辈们见过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女儿,不强势,因着身体有病症的原因,更让人觉察出了女子的柔弱之美。
这一阶段的林黛玉,她还没想过会长住外祖母之家,所以在她再回林府之前的表现是可圈可点。她是温柔的,虽然也会有着寄住别人家的忧愁,但好在她的内心还是有牵挂的,在千里之外的姑苏,还有她的家,她的父亲。
直到林父逝世,林黛玉彻底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年幼的她,只能回到荣国府,这时的林黛玉,性格上又发生了一层转变。大观园里的姐姐妹妹再好又如何?荣国府再热闹又如何?终究不是自己的家,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姊妹,终究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的内心,这里唯一能懂她的就是贾宝玉。
林黛玉能在贾宝玉面前,真性情流露,但在那些个仆人的眼里,却觉得她是一个清高不可靠近的小姐,甚至还会背后对她说三道四。因为林黛玉没有学会八面玲珑,没有学会讨好他人。从林家开始,她就不需要应酬谁,讨好谁,这也是书香之家的节气。
但在荣国府,一大群人等,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小型社会,林黛玉是并不适应的。但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适应,可适应并不代表她能融入,她只是变得更加敏感,更加谨小慎微。她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但偶尔又会忍不住口出“金句”。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林黛玉只能选择做一方平静柔情的水,把自己寄托在诗书草木之情里。她的性格,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也可以说是被环境所迫的。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删2、既已被当作似水的女儿,那也只能如此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林黛玉就是这样的林黛玉后,她又还需争辩什么呢?她在自己的潇湘馆里,恣意地做自己。你看,薛宝钗无意中听到了两个丫鬟的对话,薛宝钗想到的是拿黛玉出来做幌子,摘除自己偷听的嫌疑。两个丫鬟听到薛宝钗喊着“黛玉”后,脸色大变,她们怕黛玉在背后耍小心眼。
和她一样寄居人下的薛宝钗,有着哥哥和母亲的庇佑,她可以耍心眼“栽赃”黛玉,丫鬟们可以任意揣度黛玉的为人,甚至不喜欢她。只因黛玉在大观园里和其他人是“格格不入”的。
这样的黛玉,你教她如何做?她已足够谨慎,却依然引起他人恶意。有权有势之家,更容易喜欢接纳依附的柔弱女子,通过选择这样的女子才能彰显大家族的贵气与权势。可奈何黛玉只是表面看上去柔弱罢了,骨子里却有着她的傲气与底气。
她这一泓水,到底该如何流动才好。
她三天两头病着,大观园里的人看不惯她病的样子。她在诗社上彰显才华,大观园里又有多少人真心喜欢她的才华?她在自己的小屋里伤春悲秋,又被大观园里的人拿作与其他姊妹比较,认为她小题大做。
是啊,她吃好喝好,住着大观园里最好的园子,被荣国府里最有权威的人喜欢着,自己本身又有着很好的家势与财力。尽管失去了父母,可依然有人疼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世人只看到了黛玉这一泓平静清澈的池水,却看不到池水以下的悲哀与不甘。看似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可根本没有人会顾及她的感情,哪怕是贾宝玉,也不能时时顾着她。她一个曾经受父母万般呵护的大家闺秀,却来到了荣国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荣国府里的人喜欢奢华、喜欢排场、喜欢社交应酬……这是林黛玉在姑苏之家不曾有过的世界。
命运的眷顾与安排,让她从此生活在荣国府,做一个没有话语权的表小姐。林黛玉很清楚自己在荣国府的处境,可却从来没有人替她着想过。哪怕自己的外祖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因着家事繁多,人口复杂,却也是逐渐力不从心。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删好吧,既已如此,还能如何?林黛玉如水般柔弱,却并没有随波逐流,改变自己半分。她有着她的不屈,守着她心内的一方小天地,有着属于自己的力量。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女儿家是水做的,女儿家就该似水柔情,女儿家就该温温柔柔,那么这些我都照做吧!我活成你们眼里的样子,但我却又始终活不成你们眼里的样子。
可惜,可怜,可叹!林黛玉生错了人家,生错了时代。但凡她父母健在,她可以做恣意地流水,但凡她不是生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她必定能肆意彰显才华,大大方方做自己。她没有得选择,她只能像水一样,只能像水一样静静地在那里。
3、一生被“水”围困,终有激荡涟漪时
有人说,人活一世,总得要有真实做自己的时候。海棠诗社上,林黛玉三首《咏菊》、《问菊》、《菊梦》让她拔得头筹。有人真心道贺,有人亦有不甘。“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一向看似与世无争,在众人眼里恃才孤傲又伤春悲秋的的林黛玉,怎会说出与她以往风格不一样的诗词?没有人能懂她,但这却也是真实的她。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删水似平静无波澜,但水蕴藏无限能量。放在小池塘里,它平静无波;身在小溪流里,它激流勇进;涌向大海中,它惊涛骇浪。黛玉似水,但她不是被束缚在大家族中的池水。她有着她的想法,可恨身体孱弱,可恨自己是女儿身,只能在园子里发挥,还不得畅游。
命运是写在三生石上的预言,黛玉真的有遵从过命运的安排吗?癞头和尚说她要出家才能保平安,林父替年幼的她抗争了一回。癞头和尚说永不能和父母之外的外姓亲友相见,彼时已知世事的林黛玉知晓这段缘由,但她并不信这段缘由,她并不相信自己天生体弱和这有关。所以,她到荣国府与其说是被命运推动,不如说是自己选择。
可是,林黛玉改观不了世人对她似水的看法,她仿佛就活在这层水的包装之下。如果,林黛玉没有长在荣国府,她一直生活在林家,她是否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她是否会是世人眼里标准的女性形象?不,不会,她只是会活得更洒脱,更真性情。
林黛玉会做大家闺秀不会做的事,她和贾宝玉偷偷看《西厢记》,这就说明了她是不拘礼法的,在她的眼里,她看到了这类书籍的美,看到了作者的思想。但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男欢女爱。可是啊,她还是做不到完全不管不顾,只因她是林黛玉。哪怕背后的林家没落,她也不能忘了她是有身份阶层的人,她的自由仅限于自己。
在世人的眼里,林黛玉是病卧床头的孤女,时好时坏。她写一出诗句,就会呕心沥血,有时为此病个好几天,远远比不过同样有热症的薛宝钗。可林黛玉从没有因此放弃过自己,只因她的心里有牵挂和爱。她的这份鲜活因宝玉而生,也因宝玉而争。
林黛玉一直以为她和宝玉情投意合,也是被默许的。她把宝玉视作知己,宝玉的一切都牵动着她。可命运从来就没有这么平静过。宝玉的玉丢了,荣国府慌了,黛玉和宝玉一样却不甚在意。玉丢了就和黛玉一样了,没有什么金石傍身了。但病中的黛玉不知人情世故,她只一心以为她和宝玉更近了,宝玉的家人却在为了宝玉另做打算。
黛玉本知自己命不久矣,她已了无生趣。但因着丫鬟的一番话,因着对宝玉的爱慕,她又逐渐后转,再次和命相争。可真相往往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宝玉要娶的不是她!难以想象这样的打击对黛玉是什么样的伤害。
她想抗争啊,一个是她视为知己的人,一个是她真正用心交往的姐妹,可此时的她能做的只是将题诗的绢帕和一本诗稿烧毁,这已是她拼尽全力能做的最大抵抗。林黛玉就是困在潇湘馆中的一池水,她被众人赏观,无波无澜,可也有风雨来时的涟漪激荡。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删她的一生,也就是在这风雨里耗尽,徒留一句未尽之语“宝玉,宝玉,你好……”她被似作水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她激起的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
如果有来生,林黛玉应该不会再选择来偿还神瑛侍者一世眼泪了吧!她应该会选择做自己了,那一世未尽的不是姻缘,是有所才却有所不能的遗憾。
齐帆齐2021年9月年度写作品牌IP特训营第3篇,3943字数,共累积6481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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