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远在江苏的母亲视频，手机前的母亲不同于往日的笑容满面，挂着一脸有心事要分享的急切。果然，几句寒喧后就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题。
“今天我到街上买菜，看到了一对真是可怜的残疾人夫妻，腿脚都没了，一路放着歌，用辆滑板车滑着慢慢走。”母亲顿了顿，这样的描述应该是让她又想起了当时的画面，神色又多了份凝重。
“他们啊，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小滑板车也是破破旧旧的，两个人中间牵条绳子，放着音乐一路讨钱。”
“菜市口人来人往的，真是热闹啊。有些人呢会丢几个硬币的，不过，也有人是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的走过去了。”
“我看着，他们真是可怜，你想想啊，一个人，腿脚都没有了，多惨哪，生活怎么过哦！”手机前，那个已然满头白发的老人——我的母亲，满脸担忧，语气急促。
“所以，我就把身上买菜剩的几块零钱都给了他们。不过，站着看他们往前一边唱着一边慢慢滑着，心里还是难受。正好我一路走得热了，外套脱下拿在手上，我就又小跑过去把外套也给了那个女人。”
“那人家要吗？你一个老人家的旧外套啊。”我禁不住笑着问她。尽管曾经看过的那些关于职业乞丐的报道，一篇篇从眼前闪过，看着对面像孩子般高兴的母亲，依然心柔成了水。
“要的啊，我和那个男的讲了，这衣服给前面的女人穿，那个男的肯定听懂了，他还朝着我点了点头呢。”
说到这里，母亲很自然地有了开心，我也跟着她开心起来，用一脸的笑表示着对她的认同肯定和鼓励。
我依然不会告诉她，我曾看过的那些报道。
他们流落街头乞讨的背后原因，对于善良了一辈子的母亲来讲，知不知道结果都会是一样的啊。那一刻，那两个从她眼前路过的两个人，身体上真实的灾难可以接受她所有的善意。
受着母亲的感染，我也和她一样，抱着和她一样的美好希望，希望她那小小的善举生根发芽，希望她不坐公交用走半个小时路省下的那两块钱，和她费了许多口舌与别人讨价还价省下的一点零钱，还有她毫不犹豫送出去的还带着她的体温的外套，能带给那对苦难的人儿切实的温暖。
手机屏前，母亲却正起了脸色。
“你外公在世时就常讲给我听，遇到来家里要饭的人，锅里有热饭碗头有菜的，就快一点装一碗给人家，还要用两只手端给人家。”
“他说，日子能过得下去的人，谁会出来做讨饭要米的事呢？”
这些话我是听母亲念着长大的，而母亲也确实按照我的外公她的父亲的话，亲身践行并延续着这份善良。
小时候在家，有流浪要饭到队里歇脚的人，母亲只要知道了，必定是热菜热饭的送过去，有冬天流浪到祠堂过夜的，母亲还为他们送过被子。这些事大多是她亲自做，而我，跟在她的身后，一点点长大。
如今，母亲离开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村庄，带着外公的谆谆教导，守着相依了一辈子的善良之心，到了熙熙冉冉的大城市生活。
我能做到的，还有什么比守护住她的这份根植在血液里的淳朴善良，更重要的呢？
视频前的母亲因为到了睡觉的点，明显的有些乏了。却仍然接着话题交待我：
“你在外面，看到这些可怜的人，手上的零钱一定要记得放一些过去啊。”
我点着头，及时而肯定地回着：“那是当然的啊！”然后，听着她又再三招呼交待着，才关了视频。
心尖上忽然就有了潮意，原来，我才是母亲一辈子要守护的。即使远山远水，已然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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