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卖鱼的，就是那种骑着解放牌自行在农村里走街串巷吆喝这，“卖鱼啦” “胖头鱼啦”的那种农村妇女。

  她没什么文化，据她说最多读完了小学六年级便开始赚钱，家里四个小孩，她老二。二十岁的时候便嫁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并不是我爸，还生了一个男孩子，就是我的哥哥。后面他们离婚了，我哥哥跟着他爸爸生活，我妈被人介绍认识了我爸，我爸那会是个教师。那个年代，光鲜靓丽，前途无量。我爸也是二婚，说是一婚女方出了轨，两人也没有孩子。就这样，他俩结了婚，有了我跟妹妹。

  我妈，勤劳又能干，总是把家里打扫的紧紧有条且干干净净，后面总听他絮叨，嫁过来的时候奶奶什么陪嫁都没准备，就给买了套被褥，想必是看不上她这二进门的女人。不像叔叔结婚，家里还给买了辆摩托车，那个年代，摩托车新鲜的很。

  她以为我爸这种人民教师至少说出去体面也有稳妥的后半生的，没想到我爸只是个民办教师，后面几年便因为没钱搞编制下了岗。加上他又爱打麻将，甚至把家里对电饭锅都当给了别人。直到我妈生了我跟妹妹，患了产后风湿不能过度劳累，我们一家便从市里搬到了农村，过上了靠地吃饭的农民生活。

印象里小时候他们总是吵架，吵到激烈处甚至动起了手，我妈虽是个女的确实半点儿不让步，仗着跟我爸差不多大的身高基本很少打输。我俩则在旁边哇哇大哭，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吵架。我妈一吵架便喊着，“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受一辈子穷”

  还有那句我听了十几二十年的话，“等孩子长大了我马上跟你离婚”。

  那会年纪小，害怕他们真的离婚了，做梦也总梦到这种场景。

  14年我上了大学，考到了北京，因为路途遥远且经费有限，我爸妈没有送我到北京，只是到了长春，那却是我妈第一次离开我们那个城市。她给我准备了大包小包一个非常大的行李箱，生怕北京东西太贵买不起。又叫我表姐来车站接我，看着我表姐一遍遍吐槽行李太重我在心里默默埋怨着妈妈的乡巴佬思想。

  上了大学以后，回家的机会变成了一年两次，从此故乡只有冬夏，不见春秋。她开始两三天就要跟我联系一次，视频电话聊很久，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还有我爸有多么多么讨厌。

  我有胃病，她每次电话都问，最近胃疼嚒，那么远胃疼也没人照顾，多不方便。我吐槽，在家里时候也不见她照顾，还总不给我做饭，不然胃病怎么会那么严重。她还理直气壮的说，一家人都这么吃，就你一个人有胃病，还不是你胃不好，让我哭笑不得。

  她还老问我想不想家，说想起我小时候每次去亲戚家玩住在那里，不超过三个晚上就开始哭着要回家，现在都可以一个人在外面呆很久了。

  后面毕了业，工作了，回家的机会更少了。大学的时候回家我妈也没有表现出来对我很想念，走的时候也是平平常常就让我走了，倒是我更恋恋不舍。可是工作以后发现妈妈似乎变得比之前黏人了，说要回家她提前几天便请好假跟爸爸一起开车去火车站接我，在家里更是变着样的做我喜欢的菜，走的时候更夸张了，竟然还抹起了眼泪，这还是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跟我爸打架的老妈嚒。

  今年过年因为疫情，没办法回家。工作也越来越忙，跟她视频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少。

  但这也不妨碍她爱我，也不妨碍我爱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嗓门没文化的农村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