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己《卖松者》赏析：自知桃李世，有爱岁寒人

齐己《卖松者》赏析：自知桃李世，有爱岁寒人

枯木

《卖松者》

【唐】齐己

未得凌云价，何惭所买真。

自知桃李世，有爱岁寒人。

瑟瑟初离涧，青青未识尘。

宁同买花者，贵逐片时春。

唐代诗人星光闪耀，人才辈出，除了文人墨客，佛教僧侣创作的僧诗佛偈也在唐诗史和中国文学史上均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唐代诗僧，大致可分为初盛唐和中晚唐两个时期，初盛唐的有玄奘法师、慧能大师、寒山大师、义净法师等，中晚唐诗僧数量剧增，其中灵一、护国、清江、法振、灵澈、皎然、贯休、齐己、尚颜法师等影响最大。

齐己（约860～约937），俗姓胡，名德生，晚年自号衡岳沙门，潭州益阳（今属湖南宁乡）人。唐末著名诗僧，著作颇丰，《全唐诗》收录了其诗作800余首，数量居第五，著有《白莲集》十卷、诗论《风骚指格》一卷传于后世。

齐己虽皈依佛门，却钟情吟咏，诗风古雅，格调清和，与当时名士郑谷、曹松、沈彬、廖凝、徐仲雅等结为方外诗友，时相唱和。成语“一字之师”就是源自齐己向郑谷请教的趣闻轶事，《唐才子传》（卷九）记载：“齐已携诗卷来袁谒谷，《早梅》云：‘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谷曰：‘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己不觉投拜，曰：‘我一字师也。’"。

齐己才思高远，诗词风格朴素自然，飘逸洒脱，尤其是五言律诗，清新隽永，独具风格。以前我们曾赏析其作品《送益公归旧居》等，这篇我们选取其《卖松者》诗词略作评析。

“未得凌云价，何惭所买真。”，“凌云”：直上云霄，多形容志向崇高或意气高远，《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闲意。”。首联大意：卖松者售卖高山上挖掘的松树，虽然松树有凌云之气，然而没有遇上识货之人，因而没有卖得好价钱，可是何必为此羞惭？何必去斟酌购买者是否是真的爱松之人？

“自知桃李世，有爱岁寒人。”，“桃李”本意指桃花李花，此处比喻争荣斗艳、品格低下的小人庸人；李白的《赠韦侍御黄裳二首》中有：“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桃李卖阳艳，路人行且迷。春光扫地尽，碧叶成黄泥。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节选）；“桃李世”用来形容当时的风气是骄淫奢侈，趋炎附势。“岁寒”指松树，《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里用来比喻坚忍不拔、高风亮节之士。

颔联表达感慨，大意为：当今人们都喜欢桃花李花等花色娇艳的花木，难得还有人士喜爱凌寒而立的松树，应该感到欣慰啊。诗人表面说人们喜爱桃李春天花卉，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对当时社会风气进行讥讽。“自知”说明自己有自知之明，社会风气大多都喜欢争奇斗艳，攀附权贵，然而还是有品格高洁的人士存在。同时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情操，那就是绝不阿谀谄媚，趋炎附势，随波逐流。

“瑟瑟初离涧，青青未识尘。”，“瑟瑟”有两层意思，一指碧绿色，一指萧索的样子。诸如白居易《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指颜色；诗人刘希夷《捣衣篇》诗：“秋天瑟瑟夜漫漫，夜白风清玉露团。”指萧索。“青青”形容颜色青翠，唐诗人刘商《山中寄元二侍御》诗有：“桃李向秋彫落尽，一枝松色独青青。”。颈联又回到松树上，描写形态。松树苍劲萧索，青翠碧绿，刚被从悬崖山涧中采掘下来，由于生长在深山崖壁，因而未沾染尘埃，对尘世并不了解，更不了解世态炎凉的社会。这句诗人以松树自喻，表明自己纯洁的情操和高尚的志向。

“宁同买花者，贵逐片时春。”，尾联转折，表达诗人志向。虽然世风如此，然而松树宁愿同购买的人一样，在短暂珍贵的春天里追逐片时的绿色，展现自己的光彩。诗人以松树自喻，表达即便是在阿谀附势的社会风气里，也绝不妥协，同世俗决一雌雄。

《卖松者》这首诗，借物咏叹，通过卖松人的口吻，用松树自喻，表明自己情操高洁，志向高远，同时意志高昂，雄心万丈，表明绝不妥协绝不随波逐流的志气，愿意同不良风气做一彻底抗争。诗词清新隽永，格调高雅，独具一格，意蕴悠长，因而具有很高的艺术感染力。

《卖松者》诗词，除了在艺术方面造诣颇深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历史资料价值，那就是可以证明唐朝盆景艺术已经非常普及。通过齐己的诗词，可以看出，当时桃李松柏等盆景素材在市场广泛贩卖，而且具有一定规模，贩卖树桩盆景也是寻常；并且虽然用松树制作盆景的人不多，然而松树难以养护，这是盆景界共知的，也可以看出当时盆景艺人的技艺高超。因而《卖松者》这首诗具有较高史料价值。

2019/10/23榆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