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寒假临近，大学生成了春运的第一批贡献者。
火车站比往日拥挤，他的棉袄擦着你的胳膊，你的箱子蹭着别人的皮鞋，熙熙攘攘，又热热闹闹。
寒风吹着，天是灰的，雪被人踩成黑色，蔫儿在路边。可人人的眼里都闪着光，嘴里哈出的热气里蹦出爽朗的笑声，脸上都开出花来。
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我和刘永哲靠在候车室的墙边唠着嗑。
刘永哲是我在大学的老乡群里认识的。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刚来北京时很不适应。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连这里的空气都是陌生的。异乡人可能惯常都缺少归属感，总想找个人抱团取暖。
年轻人的感情似乎和这个社会一样发展神速。帮几个小忙，吃几顿便饭，也就成了朋友。平常有什么事，刘永哲就成了我的首选。加上老乡关系的加持，我和他有比其他朋友更多的亲切感。
02
广播里开始检票，人群都起身，往四号窗口涌去。
下到站台需要经过一层楼高的阶梯。
刘永哲伸过一只手，我愣了两秒。
人家家里的闺女都宠的像个宝，我家呢，是我妈被宠的像个宝。就算是体力活，我爸也不会惯着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早已经把我手里的箱子拽了过去。
“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是把寝室都搬空了？”刘永哲一脸嫌弃。
“也没装多少啊，也就五六本书，七八件衣服，电脑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朝他嘿嘿笑。
“你还带书，看吗？”
“不看。”
“……”他撇了我一眼。
“哎呀，带上心里踏实嘛。起码代表我有一颗上进求学热爱学习的心啊”“换我提好了，你歇一下。”
也不知是人声嘈杂他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拉着我脚边的箱子往七号车厢走去。
03
火车鸣起悠扬的汽笛，哐哧哐哧开向期待已久的故乡。
为了打发时间，我提前就下载好了综艺。看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我硬是把一只耳机塞在他耳朵里。
遇到搞笑的桥段，我笑的整个身子都颤起来。旁边的男生却一脸冷漠。可能笑点太高了吧。我在心里嘀咕。
过一会他又咯咯咯笑着，笑点在哪里？我一脸懵的看着他。还真是奇怪啊，连笑点都让人捉摸不透。
中午分了些面包和饼干。吃饱喝足，困意就来了。我给旁边打游戏的刘永哲说到站叫我，就匆匆睡去了。
虽说和刘永哲是一个市，却并不在同一个县。我在北湘，他在南湘。我先到，他晚我半个小时才到。
04
窗户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外头朦朦胧胧一片白。我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刘永哲。睡得正香，鸭舌帽压着前额的头发，上下睫毛交错在一处，衬出他细长的眼角。这么一看，还是有几分帅气的。我还真是从未好好端详过他的模样。
广播里响起音乐“旅客朋友们，南湘即将到站，请准备下车的朋友...”。
...“南...南湘！？”我身体噌一下坐直，一把推醒睡梦里的刘狗。“你刚才没叫我！！”顿时就怒火三丈。
他眯着惺忪的眼睛，眨巴着看向我，“到哪了？”
“我勒个去，你还真是不靠谱啊，快到你家门口了！”
我无奈的捏了捏眉，脑子里瞬间闪过民法里的“好意施惠不属于侵权行为，不能因此要求赔偿”。行吧，这就是学法的后遗症，自知没理，脾气硬生生被民法灭了。
“那就先去我家，让我爸开车送你回去，顶多一个小时也就到了。”刘永哲说。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让我爸开车来接我吧。”
“就我送吧，是我忘了叫你的。”
“可是，见你爸，我……尴尬呀，一看到家长我就哆嗦。”我抓着头发，一脸为难。
“重点在送你回家，又不是见我爸妈。”他看着我的怂样，狠狠鄙视我一眼。
我掐着他的胳膊转了三百六十度。
法学院的女人从不认输。
05
补过票后，随着人流，我和刘永哲亦步亦趋走出火车站。他四处张望，我站在身边帮他一起张望，搞得好像我认识似的…
他眼中突然闪出光来，对着远处报亭下的一对夫妇招手。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爸爸帅气，妈妈温婉。看得出是个幸福的一家。
我笨拙的叫叔叔阿姨，他们热情的把我的行李拎上车。没过多久就开到了家里。
刘永哲家里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之家，沙发后面的墙上摆满了书。家具是红木的（我把刷了红漆的木头都统称为红木）。颇有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叔叔说家里多了个客人，执意再加两个菜。就连忙让阿姨带我四处看看，拉着刚下了火车的刘永哲就进了厨房…
行吧，估计这又是个极力宠妻的。跟我爸简直有一拼，我心里为刘永哲默哀了三秒钟。
因为第四秒，我就被永哲妈妈拉进了屋里。我左瞧瞧，右瞅瞅，屋里贴了好几张飞机的海报，桌子上还摆了架飞机模型。
我记起之前和刘永哲一起吃饭，他说什么隐形战机来着，我还问都有隐形战机了为啥没有哈利波特的隐形衣呢？结果被敲了个大栗子…
阿姨让我坐着，她从抽屉里拿了个本子出来。竟然是本相册…这种桥段怎么怪怪的？不都是婆婆对儿媳妇做的吗？可能永哲妈妈是个晒娃狂魔吧，我暗暗想。
看见第一张照片，我就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照片里，刘永哲穿了个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嘴上擦着口红，头上还戴着顶黑色蕾丝边的遮阳帽…尤其是那幽怨的小眼神，好像在说“这可真是亲妈！”
就冲这张照片，我就能笑话他一年的了。
从出生开始，每一年都拍有照片。照片里的人也从小裙子，到牛仔裤，到现在，已经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了。
我能看出阿姨眼里自豪又幸福的目光，只是此刻，我突然有些想家。
06
经过上次的乌龙事件，我和刘永哲之间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毕竟是手里有他把柄的人，哈哈，想起那张美照，我做梦都能笑醒。哎，等等，刘永哲怎么动不动就往我梦里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梦里不再是被黑衣人追杀，被人贩子拐卖，一脚滑进海里或者跌下悬崖了。
而是成了骑着自行车的刘永哲，弹吉他的刘永哲，各种各样不带重复的刘永哲……
“刘美人，快，一起打个排位”
“刘狗，我电脑黑屏了咋整，重启了还是黑的”
“刘欧巴，这个口红颜色好看吗？”
“你个狗！是不是偷了我的蚂蚁能量！”
“哥，你的假期实践报告写了没？借我抄抄”
……
这样的对话就成了我对他的例行公事，日常骚扰。
“刘永哲，谈个恋爱呗”，上一秒我们还讨论这是糖醋排骨好吃还是红烧排骨好吃，下一秒我就鬼使神差的在对话框里敲出这句话。
一秒，两秒，他没回我
哎？这样问感觉我在开玩笑似的。
撤回
"刘永哲，想和你谈恋爱。"发送
一秒，两秒，还没回我，怎么觉得这么矫情呀。
撤回
"刘永哲，我喜欢你"
“所以，我觉得你缺个女朋友。”
嗯，直白，无歧义。
三秒，四秒，还没回我。
不相信吗？也是，我从前没少捉弄他。
"不是开玩笑，不是逗你玩，也没有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秒，两秒。
对方正在输入…
我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呼吸都顿了顿。
“我还是觉得红烧排骨好吃”
噗…这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被一口气憋死。敢情他还停在上个话题。
我刚想骂他“你这个狗”
手机里就又蹦出来一句“一个条件，不许骂我狗。”
……我……有这么明显吗？这是骂人吗？狗，难道不是爱称吗？
“行，不骂了。”我发过去，先稳住军心是关键。
“那，你好，女朋友。”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嘴角弯到了耳根子。
"你好，男朋友。"我笑着发出这句话。
07
“我睡了，到站叫我。”又是一年放假回家，我对旁边的男朋友说道。
“我要是坐过站了，你就死定了。”临睡前用我的大铁拳锤了他胳膊。
他把我的帽檐往下一压，把肩膀往这边送了送。我心满意足的枕上去。
嘿嘿嘿，刘狗，我又多喜欢你了一点点。不过只有一点点呦。我闭着眼嘴角轻轻往上勾。
“醒醒嘿，口水流出来了”
被他摇醒时，他肩膀上一片大水渍…
我一边揉着睡僵的半边脸，一边，默默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用袖子在他肩膀上擦了擦。
我把行李箱和大包小包收拾好，提前走到门边。
刘永哲也推着他的箱子站在我身边。
“你起来干嘛？”我问他。
“你走了我坐那干嘛，旁边还一小姑娘，出去上个厕所都费劲。”他接过我手里的包，放在他箱子上。
“哎呀，我家小狗真乖。”我满意的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那片口水渍还有些潮潮的。
“嘿，你怎么生气还是开心都叫我狗？”他皱着眉看我。
那模样，竟有几分可爱。完了，我竟然觉得一个男的可爱…
“这是对你的爱称。”我微微冲他笑。
门开了，我扭头给刘永哲告别。
谁知道他竟然拎着他的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我？？拉住他的袖子“你干嘛？你还没到呢。”
“去你家逛逛。”他嘴角露出坏笑。
“哎…”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抢过我的行李箱，一个大长腿已经迈了出去。
“喂！你这个狗！！”我冲着他的背影说。
一出门，一股热浪朝身上涌来。
莫名却觉得，心里也涌起一股热浪。
❤️
文/川川
爱的人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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