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世界】-- 送别

作者: 還吹風 | 来源:发表于2016-07-20 14:43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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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的冬天,在一家麦当劳里,翟思甜哭得很伤心。我们陪着她。

    她哭久了,缓过劲来,用勺子反复碾压杯子里的草莓新地。

    她刚刚丢了工作,断了经济来源。老板遇人不淑,被骗走一大笔钱,公司因而倒闭。

    父母在老家还以为她过得不错,国际大都市白领,工作稳定,还有一个男朋友,叫肖坤。

    可就在失业的第二天,肖坤突然向她提出分手,没有交代任何原因。

    我们七八个好友,都帮着骂肖坤,居然在这种时候抛下她。

    “在遇到高富帅之前,总会先撞见几个渣男嘛。”萧澜在深夜的麦当劳,看着被碾碎的草莓新地,响亮地蹦出一句话,试着安慰她。

    翟思甜哭得更厉害了,她说肖坤是真爱,说我们不懂那种失去了此生挚爱的同时,还丢了工作的感觉。

    可情伤毕竟是可以慢慢恢复的,即使最后治疗失败,成为心底的划痕,也总能因此而成长。

    但每个月的开销可等不得,没有收入,意味着要立马滚蛋,意味着在大城市闯荡的梦想就此破灭,意味着别无选择地返回自己的家乡。

    话虽没有说破,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翟思甜的首要问题,是下个月的房租。

    在香港这样的城市工作,即使月入两万,也根本存不下钱,而她租住在一个很普通的房子里,每个月的租金就高达7000。

    我们几个港漂一致同意先不让她的父母知道,商量着怎么垫付房租,分摊伙食费。

    萧澜打断了我们,她是一个资深港漂,随父母来了很多年,“你们这点收入,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家里大,翟思甜,你先搬到我这边住,等找到工作了再说。”

    我们都是独立生活过的人,明白萧澜的这番话,是做好了给自己添麻烦的准备。毕竟,她家里也不是很大。

    寒风萧瑟的夜,一股暖流及时、有效地涌向无依无助的翟思甜,涌入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翟思甜在萧澜家住了三个月,找到工作以后便不再打扰,搬了出去。

    后来,她还交了新男友,计划年底结婚,过两个人的日子。

    她说要请我们吃饭,纪念那段一起挺过来的岁月。

    然而我们都知道,可以参加的人不多了,短短两年,朋友圈子的变迁比城市还快,当时陪坐在深夜麦当劳里的,有一些已经离开,有一些断了联系。

    在一个漂泊的地方,长驻的人是孤独的守望者,他们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共同经历了欢笑和眼泪,成为朋友。

    很快,朋友们纷纷离去,守望者一一送别,最终田野里,只剩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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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段时间我们常去深圳,那里有熟悉的烧烤、小龙虾,还有陈悠。

    陈悠起初是萧澜的密友,自己创业,刻苦、嘴贱。

    他说他很庆幸认识我们,因为我们都是硕士、博士,学历比他高,赚得比他少。

    我们叫他滚,他说,我滚了,谁买单?

    他觉得世界有一种精妙的平衡,一般人看不透。

    陈悠是我们的朋友,当然不是因为买单。

    而是他散发着一股正能量而不自知。

    人都需要被鼓舞,却不再喜欢乏陈的鸡汤。

    他用自己激励着我们,恰到好处。

    他说他创业前也在大公司呆过,是一家国企。

    他在那里做销售,当时年轻气盛,有一股子干劲。不过,可能是没找对方法,也可能是处理人际关系经验不足,业绩并不好,还经常被部门领导批评。

    当时部门里有个销售叫Daisy,英文很差,接触的也全是国内客户,却硬要别人叫她英文名,讲话还会间歇性地蹦出英文单词,让人疯狂让人醉。

    Daisy 巴结领导非常在行,排挤同事不遗余力,光说不做,一言不合就挖坑。

    陈悠说,至今还记得年会上的一幕,他被安排坐在边桌,看着部门领导在觥筹交错间,向总经理大力举荐Daisy的场景。

    他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在角落里当背景,渺小,没落极了。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想被边缘化,也不喜欢抱怨,于是决定离职,开始创业,走自己的路,一做做了五年。

    后来我和萧澜聊天,说陈悠就是在这个烟雨世界里,有一颗温心的人。有他在前面散发光芒,我们终于卸下伪装,放心地静静跟随,汲取那幽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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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前,圈子里另一个好友森哲在微信群说,想吃片皮鸭。

    白歌第一个响应,还叫上了几个朋友,包括萧澜和我。

    森哲是北京人,在美国读书,辗转来到香港工作。

    白歌是上海女生,爱着森哲,让我们帮她瞒着。

    他俩都是表面低调、深沉,内里热情、活泼的人。

    我们尽力撮合,很乐见他们在一起。

    然而,森哲说他可能要回北京了。

    白歌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筷子,问他为什么。

    我们一直以为他是除了萧澜,最有可能长留的人,他喜欢香港,也喜欢我们这帮朋友。

    他说,

    母亲得了乳腺癌,第三期,一直瞒着他做化疗,直到最近开始脱发。

    母亲了解他,叫他继续留在香港,说家里有亲人帮忙,不碍事。

    森哲嘴上没有犟,偷偷找好了工作,决定回去。

    白歌没再说话,红着眼睛,给他递了份包好的片皮鸭。

    森哲也不再提家里的事,倒是怀念起第一次和我们相识的场景。

    那是一个出海钓鱼的船趴上,人很多,有的穿得很暴露,四处搭讪,有的刚见面就问别人行业、职位,搞得像猎头一样。有的夸夸其谈、忙着炫耀自己。

    我们几个也是烦了,围坐在一处安静的地方,看着夜幕下的海,相互没有说什么,却十分默契。

    他看到了我们,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走过来聊天。

    他说认识我们之后不久,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艘船,船身洁白,随风摇曳。

    我们几个躺在甲板上,望着星星在天海涂鸦飞翔。

    掠影拖着蓝绿色的尾巴,留下明媚妖娆的光,很漂亮。

    码头和人群很远,熙熙攘攘。

    甲板上的宁静,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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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周,白歌说,她也要走了,要去北京。

    我和萧澜在机场向她送别,为她祝福,为森哲的母亲祈祷。

    看着白歌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又空了一块。

    我们约好了去深圳找陈悠,找他聊天。

    陈悠说,友情大概不会像爱情,给你心头一记重击。而是一点点地剥离,直到没有人再了解你。

    在一个漂泊的城市,萧澜像孤独的守望者,迎接一批又一批的朋友,一起经历欢笑和眼泪,然后一一送别。

    他说,你我在小小的人生中相遇、陪伴,终将分离,远去。

    从此天各一方,带着专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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