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词选:大爱东坡稼轩

作者: 佐撰 | 来源:发表于2022-01-19 04:42 被阅读0次

    唐宋文人大概没有不是酒鬼的。文气越大,酒瘾也越大,而且毫不忌讳地把自己的醉态写进自己的诗句。东坡和稼轩当然更是个中英豪。

    东坡的醉态:
    喝到“酒酣胸胆尚开张”,就去“西北望,射天狼”。要不然,就“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可能是想去陪寂寞嫦娥一起蹦迪跳街舞。
    “夜饮东坡醒复醉”,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半夜三更才摸回家,结果大门上锁,进不去家门。好憋屈啊,工作也不顺,回家也不顺,不如“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自以为开船时已经醒酒了,说什么“二更酒醒船初发”,但其实“巾偏扇坠藤床滑”,醉得都快出溜到床底下去了。
    没事儿不好好工作,去城外石潭郊游,喝得迷迷登登满世界找人家要茶水喝:“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稼轩的醉态更是花里唿哨:
    “醉中忘却来时路,借问行人家何处”。东坡好歹再醉也能摸回家,稼轩直接醉得找不到家了。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醉得连人都认不出了。
    “昨夜松边醉卧,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醉得跟松树聊得有模有样的。
    “醉扶怪石看飞泉,又却是,前回醒处”。在同一个地方醉倒,爬起来,再醉倒!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东坡醉了要射天狼,稼轩醉了只好回忆自己当年射天狼的往事了。

    东坡在徐州时写了五首《浣溪沙》小调写乡野民风、田园逸趣(照日深红、旋抹红妆、麻叶层层、簌簌衣襟、软草平莎)。稼轩也有三首《鹧鸪天》可以对应(枕簟溪堂、石壁虚云、鸡鸭成群)。

    东坡的一生自我感觉超好,毫不掩示地认为自己是宇宙关注中心。“为报倾城随太守”也好,“可怪深山里,人人识故侯”也好,“旋抹红妆看使君”也罢,随手自夸,一点儿都不带脸红犹豫的。没办法,人家天生自带偶像光环。我若生逢其时,大概也要不惜“相排踏破茜罗裙”,挤到前排去看偶像。

    稼轩的傲气只在政坛沙场上。乡村生活就平易近人得多了。虽然,还是透出了一股仕途失意、壮志未酬的底色。

    稼轩二十出头时写的《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这般地阔天空的胸襟,凡人只怕终身难望项背。但和他自己比,的确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上阕写景,辞藻华丽,却不免老生常谈;下阕明志,一句一典,一点儿都不平易近人。整首词眼睛看过去很美,背起来却有点儿拌舌头。可是我还是好喜欢。

    我的语文老师曾经讲过,好的诗词尽量不用重字。这个铁律,在稼轩这里完全不适用。稼轩的词里,太多太多的重字。

    最“过份”的大概可以算是《贺新郎》,一个“啼”字,用了四处。上阙有“啼到春归无寻处”,下阙一啼三连:“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水龙吟·老来曾识渊明》大概可以排第二,“应”字用了三处:“不应堪此”、“应别有归来意”、“也应无味”。更不要说我们稼轩是个酒鬼,“醉”和“酒”这两个字更满篇皆是。比如有名的《西江月·遣兴》也是一醉三连:“醉里且贪欢笑”、“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

    说到酒瘾,稼轩有两首《沁园春》别有情致。一首是戒酒词。因为身体不适,非戒酒不可了。开篇气势滂渤:“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一副要把酒杯训成孙子让它滚蛋的流氓样。结果打脸来得也快。不几天,老友携酒来访,稼轩期期艾艾地又开了戒,写道“还堪笑,借今宵一醉,为故人来”。大有某些人大张旗鼓地戒烟后,被人一劝,盛情难却,“就抽一根、就抽一根”的即视感。

    稼轩的词跨界得很。刚起来“沙场秋点兵”,柔起来“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有“千古兴亡多少事”的政治追问,有“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的人生感慨;激情处,“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恬淡时,“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醉态可掬时,有“借问行人家何处”与“以手推松曰去”的淘气,清醒豪放时,有“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的狷狂;有“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也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个百变男子,值得直女拥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对对对,稼轩你最妩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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