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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试手】“刀子嘴”和“赌鬼”

【小说试手】“刀子嘴”和“赌鬼”

作者: 博雅大师兄 | 来源:发表于2017-02-01 12:59 被阅读71次

    我应该和你们说说王宝贵和牛翠兰的故事了,牛翠兰是王宝贵的妻子,我要讲的故事也就是他们夫妻俩的故事。

    1

    我出生在农村,在辽阔红土高原的群山环绕之下总会有几处低洼的平地,我们将其称为“坝子”,坝子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大的有200多户,小的有60多户,我所在的村庄——彩合村便是这其中最大的一个。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村里成就了两个非常有名的人——当然,他们就住在我家隔壁,王宝贵和牛翠兰。每当看到村里的一个女孩说话太狠或者胡搅蛮缠,人们就说:“牛翠兰附体了!”被指责的女孩就会立即停止自己的蛮横;每当一个人犯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或者更多,人们就会说:“你昨天是不是和宝贵在一起!”瞬间又觉得脸上无光。

    听我爸爸说,当年王宝贵和牛翠兰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在亲友的介绍之下喜结良缘,头几年还是过着非常幸福乃至让全村人都羡慕的生活的。因为王宝贵出门早14岁就去镇上帮人做活,18岁就开始做包工头,当时村里的人都还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王老板”。他是有能力的人,据说他还是村里第一个买了摩托车带着牛翠兰逛街兜风的人。

    牛翠兰就住在隔壁的村子,差不多有1公里左右的路程,我的堂哥(王宝贵的儿子)带我去了几次,真的不远。这里的人对牛翠兰是有很好的口碑的:能干、勤劳、踏实……等等一些列的赞美之词。

    按理说,我的大伯王宝贵牛翠兰应该是很好的一对,他们应该过着愉快而且幸福的生活,可事实并非如此。

    二十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宝贵领了工钱,兜里塞满了好几十张百元大钞,那感觉真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被一个工友叫住了。

    “走,王哥,有钱,我带你玩两把去!”

    “什么东西,我还是先回家去吧。”王宝贵开始是拒绝的。

    “跟我走就知道啦!”于是拉着我王宝贵进了一道门,这道门走了进去,从此王宝贵就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王宝贵进去一看,原来是大家一起打打牌,他好久没有打牌了,他回想起当年他上初中的时候半夜顶着个电筒都在宿舍里打牌赌钱的场景,心中意犹未尽,而今这番情景又让他心血来潮,捏着手里的“巨款”,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他就真的上桌了。接下来半天的时间,他就输完了身上所有的钱。

    他红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的钞票往别人的兜里跑去,心中有难以言表的不甘。任何一个人都想得到自己失去的东西,于是他打算回本,没钱了怎么办,就开始找身边的人借,后来他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因为他把借来的钱也输了。

    那一天,王宝贵回到家里,牛翠兰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他回来,看王宝贵脸色不对,就问怎么了?对方沉默不语,那一天晚上,两人一宿没话。王宝贵心里想,我得把本给扳回来;牛翠兰心里想的是老王肯定有事瞒着我。

    王宝贵之后就不再像以往那样认认真真地做他的包工头了,而是一个人跨进那道门满怀希望地进去,失魂落魄地出来。牛翠兰也很奇怪的是为什么老王近几个月总感觉有事瞒着她,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她的感觉是对的。

    后来牛翠兰听村里的几个牌友说,王宝贵表面上是去打工挣钱,实际上是去赌钱。打牌时也有赢的时候,不过赢少输多,更加可怕的是王宝贵这个人没有度,他只有一个底线——那就是输光身上所有的钱。就像一名闭着眼睛冲锋陷阵的战士,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他才罢手。除了上面所讲的,他还是一个脾气倔强的人,他曾经做工程做不好绝不罢休,而今在赌场不回本也不罢休,甚至奢望一次赌博可以偿还之前所有的输掉的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当牛翠兰知道以及确认王宝贵这段时间所干的事情时,也是好言相劝:“你就不要打了,好好做事情吧!”王宝贵嘴上说答应:“嗯,好的,没问题。”但是心里并不这么想!

    在赌博过程中的快感和氛围深深地吸引着他,甚至让他魂牵梦绕,可以说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赌,这种感觉和喝酒不一样,酒精可以让人醉倒而无战斗能力;但是牌局的惊心动魄和输赢得失会让让人痴狂,乃至不计成本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说实话,我对牛翠兰印象是很好的,我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她每次上街买东西回来,有好吃的都会悄悄给我拿一些,可是这样的温情可爱的形象持续不长,随后她也变了一个人,一个尖酸、刀子嘴、习惯于用语言作为子弹射杀一切的人,这样的人让人畏惧,敬而远之。

    2

    那一年我的堂哥上三年级,寒假里正逢春节,大年三十晚上忽然见我堂哥家来了6个陌生人,都是男子,一个个看上去身体都很壮实,宝贵妈帮忙去招呼,后来才得知他们都是王宝贵工地上的人,是来讨债的。说是王宝贵欠了他们三年的工钱都没给,这个月推下个月,这个周推下个周,今天推明天,一直推到今天大年三十!

    其中有一个还补了一句:“我们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可是没钱。”

    宝贵妈问了一句:“钱不付给你们,他拿去干什么了呢?”

    有一位像是这六个人中领头人冷笑了一下:“哼,全都赌博输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王宝贵回来了,他看到家里这一副副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先是有意回避了一下,然后又勉强面对:“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会给你们的,今年这个回款有点紧。”

    “王宝贵,你到底想推到什么时候?”其中一人愤怒地说。其他人随即相拥把王宝贵围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像一条条愤怒的恶狼,看架势是要准备出手了,这场景吓坏了宝贵妈,连忙说:“多少钱,我来给!”

    牛翠兰在一旁失望地看着王宝贵,不住地摇头,顷刻间泪如雨下。

    这一幕有很多人围观,我便是其中之一,躲在人群里,看到王宝贵一家举全家之力一起帮王宝贵还赌债,宝贵妈爱子心切还到其他邻居家借了些,最后总算把那些人打发走了。毕竟,要过年了,都不容易啊。

    这一年王宝贵家的年夜饭是伴随宝贵妈和宝贵爸着的叹息,兄弟姐妹劝解与开导,还有牛翠兰止不住的呜咽和泪水度过的。

    已经过了午夜,大多数人都睡下了,翠兰也终于发作了。她歇斯底里地争吵和责骂王宝贵:“你这个浪良心,你猪脑子,你不要脸,我呸,老娘瞎了眼会嫁给你这个赌鬼……”

    我无法想象这其中包含着牛翠兰多少的爱和期待,才致使她在那一夜持续争吵了三个多小时,这三个小时里王宝贵总是重复着一句话:“牛翠兰,你到底想怎么样?”于是两个人撕扯着扭打在一起,一时之间便听到呯呯碰碰的声音,还有凳子和椅子倒下,以及杯子打碎的声音,后来我听到了一前一后两个孩子清脆而悲悯的哭声——是王宝贵家的两个孩子,经常和我一起玩耍的堂哥和堂妹哭了,那时我也哭了!

    尽管家里的人很奇怪牛翠兰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毒辣的骂辞,据不完全统计,它所使用的词汇几乎是以彩合村为中心,方圆50里的词汇了,有的我们也听着新奇,什么“挨千刀”这类的,但是觉得狠毒很辣。

    事实是明摆着的,首先是王宝贵伯做的不对,然后牛翠兰骂人口无遮拦也不对,按照我们当地的话说是没有“口德”。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语言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给人的印象也是非常深刻的。这一次全家人劝解的目标就是牛翠兰,你不应该这样骂?你如何如何……你怎样怎样……但是牛翠兰更来劲了,简直是得理不饶人,谁说话她就对谁反唇相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的她就像一条疯狗,逮到谁咬谁。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默默无语,以牛翠兰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随后天亮了,那是大年初一的第一天,我们说“辞旧迎新”,这四个字用在王宝贵的身上那是不对的,如果用在我的大嬷牛翠兰身上那是很合适的。

    3

    要我说村里的风气真的不够好,逢年过节很多在外打工的人就开始一起聚众打牌,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就是对自己一年的最好嘉奖了,他们那么辛苦地赚钱,然后就想着有钱了可以胡吃海喝,消遣娱乐……然后这些钱大部分都这样挥霍了,又继续去赚钱,所以很多人十几年过去了,乃至家中未添一砖一瓦,日子重复着日子,然后老去。

    这一年,是牛翠兰嫁到我们王家的第十一个年头了,十年了,住的依旧是结婚时破旧的土坯瓦房,她当时也不嫌弃,认为只要夫妻同心,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前几年家里还添置了一些家具,如沙发、24寸彩色电视机、缝纫机,还有影碟机,说实话那是我经常央求我堂哥放碟片给我看。

    他们分工明确,家中的农活由牛翠兰负责,王宝贵在外出工挣钱,想着不久后就可以成为全村第一家可以盖起小洋楼的人,事实告诉牛翠兰的是三个字——想的美!

    我是亲眼见过牛翠兰做活儿的,她的劳动力确实强悍,我妈两个人加起来才能和她相提并论,估计整个彩合村,她若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试想一下,一个能力出众,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梦想,而且无怨无悔付出很多的人忽然发现有一天自己面对的是一只“白眼狼”、“赌鬼”,心里会做什么样的感想。牛翠兰有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对抗”,而且她找到了自己最强有力的武器——“刀子嘴”!

    她的心里是有火的,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之前种田卖米,养猪卖猪的钱全被王宝贵偷偷拿去还了赌债。我妈妈告诉我说牛翠兰曾经一个人走到水库边上逗留了好久,无限地接近水库的边缘,只要她再稍微往前迈一点点,整个人就会坠入水中,然后……我不敢想象!随后她慢慢地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哇大哭,声音悲愤哀绝,她心里很苦,哪怕是让彩合村的水库决堤也冲刷不去。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一个家庭默默无闻地付出了十年,从20岁到30岁,这十年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年华,当她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那样的伤和痛又会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我们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是她逐渐确定了自己的奋斗目标,于是我们整个村庄便有了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线。

    每逢正月新春佳节,王又去赌钱了,尽管他之前承诺过:“不玩了!”我们当时还信以为真,可后来村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他说的话。回来之后,牛翠兰准备好的“语言机关枪”便向他劈头盖脸地扫射过来,扫得王宝贵体无完肤,一无是处,牛翠兰的叫骂和吵闹声就在村庄里回响起来。

    头几次,过路的邻居还会过来劝一劝,到后来大家总是避而远之,“这家人,不吵不闹不过日子啊!”

    我是听惯了他们的吵闹声的,我堂哥和我堂妹也同样听惯了,但是我们的认知是不一样:对于我而言,只是惊讶他们怎么这么爱吵;我堂哥和堂妹他们是多么希望有一个安静和谐的家啊。

    4

    你们知道什么是“瘾”吗?人们说这是一种很难治的病,因此人们大多数都需要自律和把控自己,因为一旦上了“瘾”,很多事情就不由自主了。

    王宝贵可以确认是有赌瘾的人了,后来又有很多人在年三十晚上门讨债,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把工人的钱赌输了,重复着之前我讲过的情节,宝贵妈心肠好疼儿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人给招呼走了。

    接下来就上演王宝贵和牛翠兰的言语站和肉搏战,每次都是牛翠兰主动挑起,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用尽所有能想到的词汇如黄鼠狼、牛魔王、厚脸皮、良心不如狗云云,而且所有的骂辞连接在以前我们原本看似不相干的,在牛翠兰的演绎下确实无比的连贯和通畅。骂的嗓子哑了,就开始哭,哭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诉苦,这些年嫁过来糟的罪,受的难,说到愤恨处还会踹王宝贵几脚,然后打他几拳,随后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

    按理说,面对这样的情形,王宝贵是应该收敛了,用不再赌了。但是我们想的过于天真,他的世界里唯“赌”为尊,哪怕有一丝的空隙,也会去打上几把牌,直到兜里的钱输个精光才肯罢手。你要问我,他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清楚。

    可一样以来就苦了他们的两个孩子——我的堂哥和堂妹,他们的童年是那样的聒噪和让人心烦意乱。

    七年前,牛翠兰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跟着王宝贵上工地。一方面种地收入确实不高,两个孩子上学需要开支;更重要的是她要监控王宝贵。于是她田地承包给别人,和王宝贵一同到县城务工里去了。

    那段时间,只要王宝贵在她眼皮地下消失超过一个小时,她就打着手电到周围的茶室里挨个去找,“我家宝贵那不要脸的在不在?”

    如果看到了王宝贵正在得意洋洋地打着牌,过去就是用家乡话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完全不顾场合,完全不给王宝贵一丝一毫的颜面。

    然后王宝贵就像老鼠见猫一样,快速逃窜,王宝贵在前面走,牛翠兰在后面骂,就像衙役押解着一个犯人一样。回到住处之后,住在同一层楼的居民可就糟了殃了,因为太吵太闹。

    王宝贵现在是怕了牛翠兰那张嘴了,提起她那张嘴就浑身不舒服,按照王宝贵的驳词:“你越骂,我越赌!”似乎激起了他青春时期叛逆的心理。而牛翠兰想要的,是让让这个男人无话可说,对她畏惧,可惜她不知道畏惧只是她的手段,从来不是她的目的。

    这场属于王宝贵和牛翠兰的斗争是旷日持久的,不同的是王宝贵一天天老去,头发渐渐脱落,像个小老头儿;牛翠兰却一天天越发精神,因为她要与王宝贵斗争到底,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有信念的坚持战斗的人是不容易老去的。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王宝贵夫妻俩在外地也赚了些钱,在村里盖起了一幢不错的三层洋楼,尽管不是全村第一家盖得,在村里也算是气派。村里人打趣说:“宝贵,这套洋楼是你老婆骂出来的吧!”王宝贵还争辩:“说什么话,我们打工赚的!”没有一丝脸红和羞愧。女儿高中毕业后嫁了人,儿子也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尽管如此,两位年近半百的老人家在一起时,王宝贵依旧偷偷摸摸地打牌,而且他打牌也总是输的,还跟牌友说:“我家的母老虎今天放我假!”一个多小时过后,门口就传来咒骂声:“你这个不要脸的王宝贵,老都要老死的人了,你打牌打了二十多年,赢得一分钱买盐还是买味精?”

    于是王宝贵又像一个犯人一样被牛翠兰赶回家来,回到家之后又是一阵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吵闹和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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