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

一

这是一把不传之剑。

他握着那把据说由上古玄铁铸就的利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傲然。

那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眼里有怀疑，也有冷冷的寒光。

缘，它选择了我，我无路可逃。

他微微一笑，眼里的神凝到地上的一处。

我也笑了一下，一把剑而已，说的忒玄。

我是血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因为天生跛脚，学不来什么功夫，倒也少遭了不少罪。他们都说奇怪，血主一向杀人不眨眼，从来没有恻隐之心，可偏偏捡了我的命，甚至连我的出身也不问一问。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只是我这样一个废人，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比起我，那些手脚伶俐的孩子就太可怜了，没日没夜的遭受非人折磨，然后互相厮杀，曾经的兄弟也要挥下刀去，还要刀刀见血，命，在这里，最不值钱，命，在这里，却也最值钱——死了的，荒岗一扔；活下来的，千金难求。

没错，血煞本就是杀手组织，这世上最贵的也是最狠毒的杀手组织。

据说，一手开创血煞的血主是个绝世美男子，后来爱上朋友妻，自毁容貌，弃煞而去，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徒儿手中，杀死他的便是这把玄铁剑，而这把剑就是他徒儿偶得的。凭着这剑，他的徒儿成了一代魔君，最后葬身火海，不得善终。

这些只是传说，当不得真，可我知道，这把剑的确不祥，它出现的地方，只有死亡。

魔剑在手，即为魔主，天上地下，为我独尊。

血主用鲜血祭拜面前一个鬼面，那血鲜红血腥，刚刚从人的脖颈中取出，还带着温度。

这一次死了一百零四口。

我听活着的人低声说。

连那个姑娘也没留下？

没有，据说她是转世的明教圣女。

这，与明教，不是结了仇？

明教与我们自来有仇，你忘了那把剑……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前的窟窿，一脸震惊。

区区三千两，你们的命以为我就舍不得？

血主冷冷地看着他们颓然倒下的尸身，眼里翻着血潮。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金色，他，已经不像一个人……

二

我细细地擦拭着他最爱的玉杯，仿佛擦拭着那把剑。

不能有一点瑕疵，一点都不能！

他擦拭着那把剑时跟我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给我听。

据说，血主染指了那个姑娘。

谁？你说那个圣女？

嘘，小点声。

他们的声音果然低了下去，我只听到，房间，衣冠不整，满床鲜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脸上冰冰凉凉，我抹了一下，是泪。

茶。

我小心翼翼地捧上茶，他却依然在拭剑。

她，不错。

他眯着双眼盯着黑色粗糙的剑身，仿佛在回味什么，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哦。

我立在一旁，面无表情。

听说，明教圣女不是凡人？

他看向我，剑尖就在我鼻尖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是，明教圣女据说是侍花圣女的转世，不是凡人。

看来，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收回剑，继续缓缓地擦拭着。

你见过她？

他没有看我，我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他。

见过，那年我要饭到她家门前，她给过我一个馒头。

你记得倒清楚。

他顿了一下，嘴角有一丝揶揄的笑意。

因为她生得美，看一眼就不会忘。

他的笑意更深了，手停下来，眼睛望着前方，幽幽说道，是啊，太美的东西不好，容易碎。

突然我的手一空，很轻很轻的一声响，我急忙低头，那个玉盏已经碎了，像一朵散开的花。

你……

我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

记得，若沉溺，必灭亡。

他静静看着我，眼波黑沉如潭。

三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瘸子……

哪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我叫天心，不如，不如你就叫天阳吧。

天阳，天阳，天阳……

我挣扎着，像溺水的人拼命抓扯任何触碰到的东西，然而什么都没抓到。

我猛然睁开眼，夜，很深，很深，没有一丝光。

我抹了一下脸，那里又是冰冰凉的眼泪，我又哭了？！

教我功夫！

我跪下去，跪在他的脚下。

你要学剑术？

他高高在上，俯瞰着我，我抬起头，他的脸在光里阴暗着。

腿瘸，心不瘸。

我握紧了拳头。

不怕死？

不怕。

我垂下头去。

好，去吧。

我进去的时候15岁，我出来的时候20岁。

那一期，只有我活了下来，我杀了所有人，包括教我功夫的两位煞主。是的，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阻碍我，任何人！

你学成了，有什么心愿？

有，我要报仇。

我看着他，眼光比他的剑还要冷。

很久以前，血主杀了他的师父，也就是我们的开煞祖师，祖师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你，没让我失望。但愿你也能做到。

剑骤然到了眼前，像一股黑色的旋风。

我冷笑了一下，身子飘然后退，手臂向后，一把剑，一把周身泛着血色的剑出现在了我的手里。

相思？！

他的双瞳瞬间缩紧。

你，果然是明教的人？！

是的，你才知道么？！

话落剑到，是的，这世上，只有这把相思可以克制这把玄铁，也只有他的剑术才能杀了他的人！

他的血也是热的，很热很热。我看着他心上的窟窿，泪很凉很凉。

天阳，对不起……

我跪下去，跪在阳光下，无声痛哭……

四

心儿，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不，天阳，天阳，你，你不可以……

天心，你是圣女，你必须活下来，必须！我，可以为你死，我，不怕！

天阳，他会看出来的，他不会看不出来的！

赌，赌一次，也许，我可以……

天阳，你赌赢了，你高兴吗？

我把他的头摆在她的墓前，他依然瞪着双眼，不肯瞑目。

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真的很美，很美，我，到底舍不得……

他倒下的时候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