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菜市场，你有什么较深刻的印象？”
“杀黄鳝算吗？”
“我只对杀黄鳝和喂兔子印象深刻了，还有一个卖猪肉的叔叔阿姨，他们家生意特别好，其他家的阿姨都有点羡慕他们，卖猪肉的摊子有好几个，都是叔叔阿姨一起做，女人负责讲价，男人负责下刀。”
因为并没有太多的事要做。
所以杀黄鳝这种事，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属于比较刺激的。
一个大红色盆子，和她洗澡的盆子一模一样。里面装满着黄鳝，叔叔从里面摸一条出来，直接把黄鳝的脑袋钉进板凳上的钉子里，钉子是反过来安在长条板凳的，每一条黄鳝被钉子刺穿都有叮叮的一声，然后叔叔非常熟练的划开它肚子，一刀就够了。
再刨去内脏，要用刀尖在脖子那里挑一根线，用刀背挂掉，会有唰的一声。
最后把头砍掉，黄鳝皮丢进另外的桶，头掉在地上。
还有就是拨青蛙的皮。从网里面抓出来，敲一下脑袋，从脖子划一圈就可以直接上手拨开，也是噗嗤的声音，剥开的白色青蛙丢在桶里甚至都还会动。但是她对此没什么感觉，当时能吃这个的家庭还挺有钱的，或者是家里要请客什么的，除了买它的人会盯着看，剩下的看客就只有她了。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一只猫会蹲在旁边捡点吃的，低低的叫两声。
杀黄鳝的人，应该是市场里最矮的男人，虽然矮，但是看起来也是最凶的。他有时候长的像青蛙 有时候又像鹅 ，嘴巴凸一点，说话的时候像古装电视剧里反派的手下那种，凶巴巴，狐假虎威，杀黄鳝这个事可能真的很适合他。
虽然她喜欢看，但是她从来都不吃黄鳝。
她觉得很恶心，总会觉得黄鳝是黏糊糊的 ，还有它们的头在钉子上叮的那一声，很可怕，黄鳝的头堆成小山在杀鳝人的脚边，因为被杀掉的速度太快了，有些黄鳝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血会飞溅起来，落到杀鳝人的脸上、手臂上，整个场景都是黏糊糊的，买鳝的人都会站得有一点远， 以黄鳝板凳为中心划出半个小圆，她的脑袋瓜只有黏糊糊的那种感觉。
还有杀蛇的场景，她也见过。
把蛇捏住，割掉脖子，等蛇血滴下来，蛇大张嘴巴，牙齿和舌头都看的清清楚楚，是粉色和白色 的，有的蛇还会发出来丝丝声，努力扭动身子，把尾巴绕在人手上收紧，直到血滴了一碗，蛇尾其实是没有力气了，只看起来是紧紧收着，一点力也没了。
之后，叔叔们很开心，每一碗蛇血都要尝上一口。
而喂兔子，对她来说是很好玩的事。
喂兔子的阿姨也卖鱼，阿姨把兔子笼子放在鱼池的上面，鱼池用木板随便盖着，充氧器会咕噜噜的冒泡，泛起来鱼腥味，兔子就在笼子里，有一些很脏的菜放在一边。
她会去拿一根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伸到兔子嘴巴旁边，它就会吧唧吧唧的咀嚼，也不是吧唧吧唧的声音，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噘噘的声音。
所以她总觉得兔子的牙齿一定长的很好，不然不会有这么清脆的声音。
她的牙齿就长得很好，所以吃什么都很清脆。
兔子不想吃的时候就不会张嘴，她就用菜梗去戳它的嘴巴，戳烦了兔子就转过去用屁股对着她， 然后她就不玩兔子，跑去摸鱼池里的鱼。
兔子是拿来卖的，对于菜市场的人来说，养的东西只有猫，可以用来抓耗子。
猫都很凶，也野。
对比下来，鱼是菜市场中最温柔的动物，最多是在案板上挣扎一下就完事了。
菜市场的动物都会被宰吧。
如果猫肉好吃，猫也许也会被宰。
那天是她的生理期，她睡醒起来，用小锅烧水烫一个旺仔牛奶，喝到嘴里，想起无数个小时候被拉起来一起去市场上，大人们忙着做事，她直到饿了才去要一块钱，到对门商店买一包奶，还要阿姨拿到货架上的微波炉叮热。
后来她去弟弟家。
爷爷给她和弟弟一人烫一瓶奶，那是她第一次喝的不是一块钱的奶。
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市场，小小的她视线里都是各种各样的腿，还有热乎乎的舔着她的不知道谁家的狗，和被绳子拉住一声一声叫唤的猫，关在笼子躲开手指的鸽子，板凳上钉在钉子上被划开的黄鳝，她总会偷摸着去喂的兔子，最后它们都变成食欲。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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