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日子实在苦闷,一到元旦,我就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小客人,她是我二姨的孙女,还不到一岁。这孩子出生没多久就由二姨抚养,而二姨那年一直都在我家。
因为自己没有弟弟妹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这么小的孩子一起生活,生活一段时间之后才懂得,小孩子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东西。
而她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很少哭闹。白天,我在楼上看书,这小东西就在我身后的床上睡觉。她一睡就睡很久,睡醒了,一个人在床上哼哼几声,我跑过去看她,她看到我,咧开嘴笑了。反倒让我有点惊慌失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跑到楼下去叫二姨。
有时候,我看书看得厌倦了,把书扔在一边,就去逗一逗这个小家伙。她的皮肤有点黑,但完全遗传了她老爸的大眼睛和长睫毛,大概是亲情的缘故,我觉得她比其他小孩都要显得可爱。我把她抱在怀里,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大概就是:我突然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虽然我明白,这个愿望在短时间里根本没有可能实现。
表弟小我五岁,就已经当了爸爸。家族的其他弟弟妹妹也几乎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却还得再读几年书,等到博士毕业,差不多就要二十八岁了。我一直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二十八岁是一个很关键的年龄,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该坚持的没能坚持,所渴望的又没能得到,那么,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再在人生里看到多少光明。
所以,事已至此,我只能压制住内心所有胡思乱想的困扰,集中精力,心无旁骛地准备这场博士生考试。
我的内心十分着急,无奈我妈却很淡定。我小时候,她恨不得天天看着我学习,等我读了大学,她对我的学习却没了兴趣。我也没有办法跟她解释跨专业考博的难度以及它对我的重要。所以每天她在楼下喊:“南瓜妞,陪我去逛街”的时候,我也只好丢下手中的书,陪着她一整天地闲逛。
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我陷入了无比的焦虑中。终于以在家不能安心看书为由,提前去了南京。
潇逸在离他学校两站路的地铁周围帮我租了一间小房子,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我随身带着的也只有几本书和几件衣服,这样的条件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第一天到南京,他把我带到住处,我开始整理房间,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靠在门边看着我。每当我们很久没有见面,再次相见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言不发,满眼爱意地看着我。我真是爱死了他这个时候的笑容,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沧海桑田,寥寥之间,人生百年,不过如此。
他执意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说是要全心全意照顾我,以报答当年我照顾他考研的大恩大德。
于是,每天早上,我们两个就像一对奋斗养家的小夫妻一样早早出门,步行十几分钟到地铁站,再坐两站路就到了他的学校。到了学校,他先把我送到图书馆,然后他再去实验室。
我很喜欢他们学校的图书馆,不光因为那里有舒适的环境和惊人的藏书,更因为它的每个角落里时时刻刻都有正在看书的人。处在这种积极向上的磁场中,我突然没了那些消极懈怠的哀愁,我内心那个勤奋好学的小人儿占了上风,每天陪着我一起看书。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除了跟潇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其余时间我都在图书馆。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终于到了要考试的日子。
考试的前一天,我依然在图书馆里待到快要闭馆。萨克斯经典曲目《回家》的音乐声响起,我开始慢慢收拾东西,终于在音乐声落的时候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大厅。回头望一眼这栋陪伴我度过一段艰辛又快乐时光的建筑,看到大厅的屏幕上写着:“图书馆即将闭馆,欢迎同学们明天再来。”不知道明天以后,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如果一切顺利,未来的几年我在南京,那么我会把所有的假期都放在这个图书馆里,我这样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回到家,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静,一点也没有临考前的紧张。反倒是潇逸,他忍不住地担心,小心翼翼地为我打气。
第二天去了考场,开考前,看着周围上百个考生,虽然知道这里四分之三的人将会被淘汰,面对这样残酷的竞争,我的心里依然平静。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一定考得上。从我下决心要考博,直到坐在考场里,这半年来,我的内心经历了很多波折,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读博,但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能不能考得上。潇逸说过,因为一个“情”字,他一定会考上研究生,得到我父母的认可。那么现在,我也将因为这个“情”字,一定会考上博士,结束我们两个的异地生活。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件事必须要做,总有一段情必须得还。
考试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是跨专业,专业课上有几道题目我拿不定主意,但毕竟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准备,我对自己有十分的底气。
考试结束,我才彻底放松下来。时值三月,北京西路两侧的樱花正挂满枝头,南京的春天到处是莺莺燕燕,绿绿红红,我打算留在南京疯玩几天再回重庆。
这一个月,我在潇逸学校里大摇大摆,进进出出,经常会遇到认识的同学,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那谁谁。其实这样挺好,如果遇上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临走前,我建议请他同学吃个饭,于是用他的手机给几个同学群发了短信。我问潇逸,要不要喊上那谁谁,他说,如果你愿意,那就喊上吧。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年,这两年来,我们都很默契地谁也不提。我相信他心里早已放下,如果他们以后还能成为朋友,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结局。撇开其他,我单纯地比较欣赏那个谁谁。
短信发出去,我突然有点不安。再次见面,我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她?情敌?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矛盾。朋友?好像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情谊。我只知道,她是潇逸喜欢过的人,不管这事过去多久,这个事实永远存在,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失败。突然的挫败席卷而来,一瞬间,我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收到了一条回信。
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有她在,所以,我不想去。后来在校园里远远看见你,不知道你是真的没有看见我,还是跟我一样,不敢上前打个招呼,反正,我们就这样错过又错过。既然很久没有联系,不打扰或许是我们留给彼此最好的纪念。你们在一起那么久,那么好,愿你们一直这样下去,祝你们幸福。
“祝你们幸福”,这几个字真是伤感。多少发自肺腑的祝“你”幸福只能无奈地隐藏在“你们”之中。
我把手机递给潇逸。他默默看完这条短信,然后合上手机,一个字也没有回。
情之一字,最是迫不得已,最是无上欢喜。他们两个的情谊,我没有剥夺的权利。“愿他幸福”,这世上有人跟我怀着同样的心意,希望自己能够更好,希望能让另一个姑娘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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