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之不完美的谋杀(1)

长恨歌之不完美的谋杀(1)

(1)棠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棠玥失踪的第三十六天，天气晴，无风，云朵安静地在天上漂浮，像棉花糖的形状。说起棉花糖，小学和初中加起来9年，我那点零花钱倒是全用来请棠玥吃棉花糖了，后来，她嫌棉花糖吃起来黏糊糊的，糟蹋新涂的口红，就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想着一些旧事，我拎着水果往棠玥家小区里走，见路边停着警车，心里猛地往下沉，日光晃眼，却似再也站立不住。这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我用尽全力撑住心神走到6号楼的电梯口，电梯下来，几名穿着警服的一脸疲惫的中年男子与我擦肩而过，手上的筋跳的不受控制，拎着的荔枝终究洒落一地。顾不上这些，我的声音似乎也在抖，大声喊着，警察同志稍等，是不是从楼上902下来，他们诧异不过两秒便了然的样子，节哀。

日本警方是在札幌一处人迹罕至的野海边找到棠玥的。溺水而亡，身上无外部创口，在她居住的民宿找到遗书一封，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怎么会呢，她去日本旅游之前还在微信上和我说很喜欢小孩子，她带的五年级班上的那群小孩虽然让人头疼，但是小孩子，终归是一种很可爱的生物。准备这次从日本回来就和顾常州结婚。我还等着当她的伴娘呢。怎么会呢。

棠叔叔拿着那封警察送过来的信，手抖成落筛。嘴唇动了动，终究无言。我接过信，熟悉的龙飞凤舞的草书，棠玥的字里住了一个落拓的灵魂。"抱歉，爸爸，原谅我，原谅我如此不孝，如此懦弱，人人都渴望永生永世，即使这人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不过是百年孤独。活着有什么好呢，这么多人，庸庸碌碌，从早上到晚上，不过是盲从的活着而已，我再也撑不下去了，原谅我，其实我有点期待，妈故去七年，我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如果我在那边见到她，她应该也会和我一样高兴，能够再见到我吧。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追求，我的追求就到此了，天下万物有生有死，不要为我难过。"我看到这里，合上信，努力克制住飙泪的冲动，真是个心大的傻瓜。蝇营狗苟，活着才有翻页的希望啊。棠叔叔看着我，这一个月来，我眼见他快速消瘦下去，苍老下去，棠玥这个混蛋，中二文艺青年都是这么脆弱自私不靠谱，棠叔叔从此无妻无女，又要如何面对，你先回...话还没说完，人砰的倒下，没了意识。

我在医院硬邦邦的椅子上坐到凌晨3:30，盛夏的日子，医院空调也开的足，但是这股寒气仿佛从心里底往上挥发，直到要把我的整个人冻住，有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来，影影幢幢中棱角分明，衣着讲究，这人分明是顾常州。你倒是有脸来。我冷笑。这么多天了，忙到现在才有空出现，呵，许是事到如今你肯出现就是莫大的情义了，顾常州。他一脸阴沉不说话。我感到更加愤怒。像是打出去的拳没有个落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棠玥的死，你敢说你没有责任吗？他看到那张照片，脸上的表情由麻木阴沉转为愤怒，"你找人跟踪我，拍我？"你对的起棠玥！我伸出手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医院禁止喧哗，值班的圆脸护士见状往我们这边走来。我冷哼了一声，往医院外走，寻思着回家洗个澡，熬点热粥再送过来。棠叔叔身体倒无大碍，只是连日心惊焦惧没睡个好觉，极度悲痛之下晕阙了过去。我看着手机相册里的两个男人倚着角落相拥的照片，其中一个便是那顾常州，可恨！可恨！同志骗婚犹是。我的棠玥，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却给别人戏弄！

人这一生来过，路过那么多的人，最终送她的人却只有这么些个。我和棠叔叔去日本带回了棠玥的骨灰。入土的时候，旁边的人让我别再上山，别看着她入土，我笑，她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离开，即使变为白骨，化为尘土，在这盒子里拘着，那也是我的心上人。而顾常州，他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法律不治那便我来。

下山的时候下起了雨，我正要开车离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过来，拉开了我的副驾驶门，自顾自的坐下来。她戴了一副珍珠耳钉，黑色中长发，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长相艳丽而举手投足十分利落。我是阿玥女朋友，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却似平地惊雷。棠玥是哪种人我还不知道么。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事情错不在顾常州，他们俩都知道彼此的性向，掩人耳目而已。毕竟国内还是保守了些。她点着一支烟，云雾中眉目间有些疲惫。我和阿玥在一起两年来，时常听她提起你，她喜欢你很多年。是那种喜欢。而你，谈嘉和小姐，恐怕是不懂的。她嘲讽的笑笑，阿玥有抑郁症，看着倒像个正常人，其实她病的很重了。是我太要面子，大学里的老师也是不好当的，也没办法带她一起像个正常情侣那般过日子，错到今日这个地步。我只是要提醒你，别怨错了人，别走错了路。谈小姐。她似有深意地望我，最后一句话语速极慢。终于一支烟尽，又利落地开车门，下车走远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茫茫然心下剧痛。却流不出眼泪。翻出微信和棠玥的对话。做什么伴娘，违心之论。继续往上翻，给她开的书单，日常对话，无不是在往那条自戗的路上引。日本，就灌输平静的那面吧，平静没有希望不就是绝望么，要迷恋樱花，美丽短暂而血腥，开的书单，看似经典超脱实质物哀而消极。心理学硕士毕业以后，虽然没当专业的心理学医生，不过对于操纵人心，却是再简单不过了。长久地隐忍克制，并且看着她越走越远，无法忍受，不如就毁掉吧。而她，满心里却是有过我的吗。我挂档加速冲下山，意识模糊的时候记起我和棠玥的校园时光。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